趙俊生統帶五萬西路軍在靈武休整了一天之後繼續沿着黃河北上,行軍數日後抵達臨戎縣,在臨戎縣渡河西進。
又行軍三日,繁榮的墾區逐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荒漠和光禿禿的荒山野嶺,看不到一丁點兒青綠色。
遠處一座關隘出現在前鋒將士們的視線裡,前鋒將軍楊列派人打馬來向趙俊生報告:“啓稟陛下,前鋒已至雞鹿塞,距離此地十餘里!”
趙俊生一聽,擡頭看了看天色,對信使吩咐:“你回去告訴楊列,天色不早了,大軍今夜就在雞鹿塞關內宿營,讓他組織兵力尋地宿營、劃分營區、挖掘塹壕、放出探哨!”
“領命!”信使答應後打馬掉頭飛奔而去。
等趙俊生帶着大軍主力抵達時,楊烈已經帶着前鋒兵將們在雞鹿塞以東的空地上劃出了一大片營地,各軍和帥帳所在營區已經劃分完畢,做了明顯的標記,他正在帶着兵將們在營區外圍挖掘壕溝和排水渠、打造拒馬和路障。
趙俊生一聲令下,各軍將士們找到自己所在的營區開始搭建營帳,後勤輜重隊伍把所有輜重拉到專門的區域囤放。
將士們正幹得熱火朝天的時候,趙俊生帶着大將和隨軍大臣們巡視過來,將士們紛紛起身行禮之後繼續賣力的幹活。
趙俊生一邊走一邊說:“這雞鹿塞想必諸位都知道吧?”
大臣許彥拱了拱手:“西漢名將霍去病、東漢大將軍竇憲都曾率軍從雞鹿塞出兵北擊匈奴!還有,漢匈和親時,昭君出塞就是從這裡去漠北的,後來匈奴內亂,呼韓邪單于和昭君夫婦曾在雞鹿塞避居八年之久!”
趙俊生頗爲感慨:“是啊,這雞鹿塞從西漢早期就修建了要塞,是當時大漢王朝的西北門戶,這裡扼守穿越陽山之交通咽喉,這座要塞就是兩漢歷史的見證!”
大臣盧玄說:“說說霍驃騎也就罷了,至於那謀反的竇憲不提也罷!”
趙俊生擺手:“話也不能這麼說,竇憲這個人雖是留下不少劣跡,以至於這些劣跡掩蓋了他的歷史功績,但他的軍事統帥才能是無可爭議的!看一個人,我們不能只看到他的過錯和缺點,也要看到他優點和功績,他是東漢王朝第二次實施北征匈奴的軍事統帥,統帶漢軍大破北匈奴於稽落山和金山,登燕然山‘刻石勒功’,迫使北匈奴其西遷,威震大漠南北!他不但影響了我們中原的歷史,也影響了西方的歷史,正因爲他打敗了北匈奴,迫使北匈奴不得不西遷,現在北匈奴的後裔西遷到遙遠西方的北方草原上打得羅馬帝國年年納貢!”
常昆摸了摸脖子說:“原來被我們趕跑的北匈奴現在正在西方耀武揚威呢,真正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
“哈哈哈······”衆將和隨軍大臣們紛紛大笑。
盧玄一臉正色的說:“陛下,臣認爲大破北匈奴的功勞不能算竇憲一個人的,他雖是統帥,但軍事才能和謀略不見得有多高深,臣記得當時他有一個副帥叫耿秉,官拜徵西將軍,耿秉也是一個名將,竇憲身邊應該還有其他的謀士,出征北匈奴之戰應該是集衆人之智慧才能取得成功!”
趙俊生笑了笑,說道:“盧卿說得也沒錯,沒有其他人,竇憲一個人成不了事,但你們要明白一個統帥的作用,軍事統帥不需要有高深的謀略和強大的武力,他的作用是能讓身邊每一個人都能發揮出才能,能把所有將軍和謀士的力量和智慧集中起來發揮出最強大的戰力!”
“說起這個耿秉,他的父親是大司農耿國,伯父是建威大將軍耿弇,諸位知道耿弇是誰吧?他是東漢開國名將、雲臺二十八將第四位,耿秉的爺爺是耿況,上谷太守!耿家不得了啊,在整個東漢一朝就出過兩個大將軍、九個將軍,十三個位列九卿,娶公主爲妻的有三人,進爵列侯達十九人,擔任過中郎將、護羌校尉及刺史、二千石級別官員的達到數十上百人,這可是真正的頂級豪門啊!還有那個戊己校尉耿恭,他和耿秉、耿變是堂兄弟,在糧草和水源斷絕之時、鑿山打井、煮鎧弩筋爲食、榨馬糞之汁解渴,孤軍守疏勒城,僅以數百勇士和招募的幾千民壯抵禦北匈奴兩萬大軍圍城猛攻,經年累月,被援軍救出後又遭匈奴人追殺,離開時只剩二十六人,等回到玉門關時僅剩下十三人,這是何等忠堅和壯烈?”
盧玄似乎對耿恭極爲推崇,他帶着無比崇敬的神色感慨的說:“陛下所言甚是,鄭衆評價耿恭說他的氣節古今未有;當時的司徒鮑昱評價說耿恭的氣節比蘇武有過之而無不及!”
國師東方辰笑着說:“臣聽說南朝的范曄前些日子編撰了《後漢書》,書中評價耿恭慷慨多大略、有將帥才!”
趙俊生點頭:“說起這個范曄,他的確有大才,只是生在南朝有些可惜了!還有那個裴松之,也是有才的,等朕殺敗了柔然,再回過頭去滅了南朝,到時候朕一定要把他們都收入麾下!”
衆將和大臣們一起拱手:“陛下雄才大略,定能一嘗所願!”
······
南朝,宜都。
四月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大量無地的農民已經是吃了上頓沒有下頓,不得不帶着妻兒老小背井離鄉逃荒。
在宜都城外,此時已經聚集了數萬流民,這些流民有的來自汶陽、有的來自江陵、還有來自武陵以及宜都周邊之縣。
如此數量巨大的流民聚集在宜都城外讓太守彭豫及下屬官吏們憂心不已,萬一出了什麼事情讓這數萬流民不受控制,這宜都只怕頃刻間就會成爲地獄。
爲了緩和局勢,太守彭豫與下屬官吏們商議之後決定開倉賑災,給城外流民們施粥,讓他們有一個盼頭,若是真的如果餓死了人,一旦有人鬧起來,事態將不可控制。
隨着官吏們在兵丁們的保護下帶着城內一些民壯挑着糧食、帶着幾十口大鐵鍋出城而來,流民們都翹首以盼,龐大數量的流民人羣向這邊而來。
“所有人都聽本官說,不要亂、不要擁擠,我們現在開始搭建竈臺煮粥,所有人都排着隊,等粥煮熟了再一個個上前來領,保證每個人都能領到!”
餓極了的流民們看見有吃的,紛紛開始排隊,一個個拿着陶碗或瓦鉢眼巴巴的盯着施粥的方向。
不久,粥煮好了,官吏們開始組織民壯給流民們施粥,領到粥的流民們根本不管粥還是滾燙的,張口就喝下一大口,即使燙得口腔和喉嚨起泡也毫不在乎。
有些人還想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只喝一小口,把剩下的端去給妻兒食用。
汪全端着一碗稀粥急匆匆趕回自己的窩棚,他的妻兒還等着這碗粥救命呢,可這碗粥稀得能看見碗底,根本就沒有幾粒米。
“鳳英、朗兒,粥來了······”汪全大叫着扒開窩棚的破爛簾帳,剩下的話被堵住喉嚨裡了。
只見窩棚裡母子倆偎依在一起,母親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動脈血管讓餓得皮包骨頭的兒子吸吮,但兒子早就餓得沒有力氣吸吮了,母親的血液也流乾,母子倆雙雙死在了窩棚裡。
“該死的賊老天,啊——”汪全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碗粥也潑在地上,旁邊幾個餓極了的流民立即撲上來像狗一樣趴着舔了個乾淨。
餓死人在流民之中早已是習以爲常的事情,汪全妻兒餓死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兄臺、兄臺!”一個聲音在汪全的耳邊響起,一隻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滿臉是淚的汪全起身扭頭看向旁邊的人,只見這人滿臉真誠和充滿了同情,他手上端着一碗粥。
戴林把手上的粥碗遞過去說:“兄臺,人死不能復生,你的粥也潑了,先喝了這碗粥吧,這樣你纔有力氣把妻兒安葬了,不然等到你餓得沒了力氣,只怕你的妻兒很快就會被人當作食物吃掉,到時候你可護不住他們的屍身!”
汪全頓時打了一個激靈,他完全清醒過來,眼前這人說得對,他不能讓自己的妻兒被其他流民吃掉,必須趁着自己還有力氣找一個隱秘的地方把他們安葬!
“在下汪全,多謝兄臺的慷慨、也多謝兄臺的提醒!只是你把粥給我了,你怎麼辦?”汪全問道。
戴林嘆道:“死者爲大,你先把妻兒葬了,我還可以想其他辦法果腹!”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我叫戴林,區區賤名不足掛齒!”
“戴兄大恩,汪全沒齒不忘,日後若有需要汪全效勞的地方,汪全萬死不辭!”汪全說完一口氣把粥喝了一個精光,這一碗熱粥喝下去,汪全又有了力氣,立即鑽進窩棚去把妻子扛在肩上,腋下夾着兒子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