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叫聲媽,我媽就扔下籃子,飛一般的跑到我面前,一把摟住我,雙手捧着我的臉,對着我一陣猛親,一邊親,一邊興奮道:“我的寶貝兒子,你終於回來了,可想死媽了。”
我拔開我媽冰涼的雙手,擦掉臉上的口水,沒好氣道:“注意形象,這麼多人看着呢。”
聽我這麼一說,我媽才把視線挪到秦暮語她們身上,疑問道:“她們是?”
我逐一介紹,當解釋到秦暮語時,我媽眼睛直放光:“你就是暮語啊?沒想到居然這麼漂亮,不錯不錯,配得上二蛋。”
我眉頭一皺,疑惑道:“怎麼,你認識她?”
王翠花同志臉上洋溢着笑容:“十幾年前我就知道,一開始我還擔心你倆不般配,現在終於放心了。”說着話,王翠花同志繞着秦暮語轉了一圈,一會兒盯着秦暮語的胸,一會兒又盯着秦暮語的屁股,讚歎道:“胸大腚大,能生能養,不錯!”
她這一句話,把我們現場所有人都弄得相當尷尬,尤其是諦聽,想笑又不敢笑。
我感覺臉上火辣辣的,別提多丟人了。而就在這檔口,我見周小唸的臉色很奇怪,想要說些什麼,可每次話到嘴邊又被秦暮語給瞪了回去。從一開始,這仨娘們就互相使眼色,像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問又不說,把我搞得相當惱火。
遊子歸來,晚飯必然要豐盛,可我媽卻從來不下廚,別說是吃過她的飯,我甚至連她的奶都沒喝過。小的時候聽我二叔說,每逢我肚子餓,他就跟我老爹挨家挨戶去借奶,可以說我是喝百家奶長大的,連狗奶都喝過。
明明守着四個女人,最後卻要我去做飯,我深深感覺到二十一世紀的男人深受壓迫。
吃晚飯的時候,我忽然想起我二叔,就衝我媽問道:“二叔都死了五天了,怎麼還沒下葬?”
王翠花飯量很少,吃了兩筷子就不碰了,看着我笑道:“這不是等你回來嗎,得有直系親人在場才能下葬。”
我扭頭瞥了一眼香爐,又問:“香火怎麼斷了?”
王翠花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直接扔下一句:“窮,沒錢買。”
我心想真能扯,我爹雖說死得早,但當初留了不少錢,我離家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拿,在這窮山溝裡,我媽一個婦道人家怎麼可能花的這麼兇。我想不通,也懶得去想,反正明天一早安排我二叔下葬,事情就算是告一段落。
晚上安排睡覺的地方,三個女人擠一間,我跟諦聽一間。躺在牀上,我衝諦聽嘀咕道:“周小念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話這麼少?有時候我媽跟她說話,她都不搭理,是不是來大姨媽了?”
諦聽正捧着我的手機看片,心不在焉道:“可能是認生。”
在我的記憶裡,我就夠沒臉沒皮了,但周小念比我更甚,她怎麼可能認生?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我聽到屋外傳來一陣‘布穀鳥’的叫聲。我眼睛一亮,連忙翻身下牀,趴在窗戶上衝院子外小聲喊道:“大拿?”
不一會兒,王大拿吃力的爬上牆頭,衝我嘿嘿笑道:“沒想到你還記得咱們倆的暗號。”
王大拿本命叫王寶剛,因爲小的時候手不乾淨,不是偷人家個玉米棒子,就是偷個地瓜疙瘩,村裡的大人給他起了個外號‘大拿’,久而久之就叫出來了。雖說這小子是個慣偷,但我卻從來不鄙視他,因爲他家窮,父母死得早,是被奶奶養大的,他偷的東西全都是吃的,僅僅是爲了填飽肚子而已。
等我爬上牆頭,他空蕩蕩的右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指了指,小聲道:“切得時候疼嗎?”
王大拿生性樂觀,一擺手:“嗨,麻藥一打,哪還知道疼不疼。一開始不太適應,後來也就習慣了,唯一的麻煩就是以後找對象不太好找。”
我伸手一拍王大拿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等以後碰見合適的,我給你介紹。”
王大拿眼睛一亮:“真的?我要求不高,把你帶回來那三個娘們,讓給我一個就行。”
“那你擼一輩子吧。”我白了他一眼,心想真是不知死活,就那三位姑奶奶,我平常躲都躲不及,居然還敢上杆子往槍口上撞。
王大拿哈哈一笑:“嘿嘿,開個玩笑,瞧你嚇得。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這黑燈瞎火的,去哪啊?”
王大拿沒回答,帶着我沿着崎嶇的山路往後山走,在穿過村子的時候,我發現整個村子就只有我和王大拿兩家亮着燈,其他人家漆黑一片。我雖然覺得奇怪,可也沒多想,畢竟村裡老人居多,比較節省。
在王大拿的帶領下,我們倆來到後山墳地,就在我納悶的時候,王大拿伸手一指墳地中央的大坑,笑道:“看見這個坑了嗎?這可是我花了兩天時間才挖出來的,差點沒累死我。你二叔死的時候跟我說,要是你回來了,讓你在裡面留點東西,也算是個念想。”
這個坑可不小,大小正好能放進我二叔的棺槨,深度足有兩米。我心裡不禁納悶,村子裡就算是年輕人再少,也不至於讓王大拿這個殘廢挖坑吧?
我先是伸手拍了拍王大拿的肩膀,感謝道:“我二叔當年沒白疼你,關鍵時候還是得靠你。”說完,我摸了摸口袋,實在是找不到什麼東西,就索性把上衣脫下,扔到墓穴裡,又在上面撒了一層土,免得被夜風吹走。
我和王大拿站在墓坑旁聊了一會兒,見天色太晚了,我倆就準備回去。可就在我倆即將走出墓地的時候,我卻再也挪不動腳了,因爲墓地邊緣一個嶄新的墳包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墳包前豎着一個木製的墓碑,上面用紅漆寫着五個鮮豔的大字‘史樹香之墓’。
我還以爲看花眼了,衝王大拿問道:“大拿,這個墓難道是咱們村花史樹香的?”
王大拿點點頭:“對啊。”
我眉頭緊鎖:“她不是嫁給鎮上賣化肥的富二代了嗎?”
王大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你聽誰說的?去年這下暴雨,村子裡趕上泥石流,史樹香和村子裡的人全都死了。還有,鎮上哪有賣化肥的富二代?你小子該不會是魔障了吧?”
我連連擺手:“不對!你忘了咱們上學的時候,有個比咱們高一級,叫王剛的小子,他家不就是賣化肥的嗎?”
經我這麼一提醒,王大拿想起來了:“嗨,你說的是他啊,你走的第二年,他就淹死了。”
“淹死了?”我一愣。
“還記得咱們以前經常去北山洗澡的水窪嗎?咱們知道深淺,外面的人可不知道,那天王剛跟幾個小夥去洗澡,見水窪那麼小,還以爲很淺,結果跳進去就再沒出來。村裡的人撈都沒法撈,後來還是市裡派了潛水員,才把王剛撈出來。當時我去看了一眼,撈出來時,王剛都爛了。”
“不對啊!我媽明明說史樹香和王剛結婚了,沒理由騙我啊。”我一頭霧水,百思不得其解。
一聽我提起我媽,王大拿就伸手拍了拍我肩膀:“哎,出去五年,我還以爲你的病好了呢。”
“病?什麼病?”我除了腎有點虛,每天要吃六味地黃丸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病,實在不懂王大拿是什麼意思。
王大拿嘆了口氣:“算了,我也懶得跟你說,走,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