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劉徹急了，他急了！
劉據自是從未想過“秘不發喪”的可能。
知道歷史走向的他早已認定劉徹能活到六十九歲，在這之前絕不可能那麼輕易的狗帶，更別說被自己氣死。
霍光與司馬遷自然也不會把這種話說給他聽。
畢竟劉徹可是劉據的親爹，任何人來對他說這種形同詛咒的話，若說對了還好，說錯了便無異於自尋死路。
因此收到那三道詔書的時候，劉據只有一個想法：
“劉徹急了，他急了。”
而根據這個時代的信息傳播速度推測，劉徹急的原因，肯定不會是因爲“焚書溺方”和“下鄉巡演”的事。
因爲這兩件事都纔過去不久，相關的奏疏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尚且送不到長安，更別說再命謁者把詔書送過來。
那麼便只有一件事：
劉徹得知他“成仙”的事之後，急了。
“父皇，這就急眼了麼？”
劉據心中暗自想道，
“那麼等相關‘焚書溺方’和‘下鄉巡演’的奏疏再送到。”
“到時你便會驚喜發現，天下人已盡知那些方士和巫師是謠棍，而你此前卻對他們的盲目寵信，已經成了許多人眼中的笑話。”
“像你這般自負又要臉的人，應該只會更難接受吧？”
“那麼，這次回京之後你又會如何處置我呢？”
劉據對於此事的結果沒有太樂觀，也沒有太悲觀。
他並不確定劉徹最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實際上他這次也是在以身入局進行一場實驗，爲自己尋求一個確切的答案。
正如此前他所想，這個“穿越福報”可能就像後世網絡小說中的“作死保險金”設定一樣，完全是一個誤導陷阱：
事實上，這玩意兒永遠都不會到賬！
他越是去做那些會被劉徹廢掉的事情，就越會出現各種各樣的不可控因素阻止他被廢掉。
太子之位只會越發穩如泰山，並且歷史也會隨着他的這些行爲改變，巫蠱之禍自然也就不會再出現了。
而若是他什麼都不做，又或是畏首畏尾，則依舊難逃死於巫蠱之禍的命運……
至於他究竟想的對不對。
就看這次返京之後劉徹和各個方面的反應了。
假如到時候劉徹又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或者又出現了意想不到的背刺，非但沒能給他帶來多少壞處，反倒越發鞏固了他的太子之位，甚至進一步彌合了他與劉徹關係。
那就說明他的推測是對的，他已經找到了這個“穿越福報”的漏洞！
自此他只需要利用這個漏洞。
就可以隨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永遠不需要畏首畏尾，永遠不需要瞻前顧後，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殿下，車馬已經準備妥當，可以出發了。”
門外適時傳來霍光的聲音。
“來了來了，回京。”
劉據推門走了出去，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有點舒服。
……
長安，大將軍府。
“你說什麼，太子成仙了？！”
衛青嚯的一下站起身來，臉上僅是震驚之色。
雖然前些日子劉徹在甘泉宮收到劉據成仙的奏疏之後，強行將此事按了下來，但經過這些時日的發酵，東萊方面也逐漸有消息傳到了長安。
畢竟這可不是小事，根本就不可能徹底按住，就連劉徹亦無法阻止民間消息的傳播。
“這是小人親耳聽人說的，殿下在東萊當衆騰雲駕霧，還從仙界取回了世上沒有的仙釀，甚至當着數萬人的面將自己腰斬還能起死回生。”
僕從躬下身子將自己聽到的消息都說了出來。
“數萬人？”
這可不是小場面，不過衛青對此依舊持懷疑態度，“你聽誰說的？”
“大將軍，如今這消息已經在長安傳開了，據說最開始是出自一個自齊地來的行商之口，大夥聽了只當是個笑話，不過後來又陸續有從齊地和東萊來的人證實此事，如此纔在長安城內傳播開來。”
僕從連忙回答道。
“難道此事竟是真的……”
衛青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眉頭卻緊緊皺了起來，心中暗忖：
“若是真的，這個消息自民間傳到長安，只怕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那麼陛下必是早已收到了消息，卻選擇了秘而不宣？”
“陛下究竟是如何看待此事，纔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心中想着這些，衛青也逐漸意識到了這件事的嚴重性，他太瞭解劉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同時對於劉據的“成仙”這件事，他也還是存有一些疑慮：
“腰斬還能起死回生……”
“若果真如此，據兒豈不是不死不滅了？”
“不知據兒能不能前往仙境，若是可以，還是不要回來的爲妙，最好即刻就走，永遠不要再回來。”
“唯一可惜的是，據兒在此之前尚未完婚，沒有留下子嗣……” ……
博望苑。
“哈，殿下成仙了？！”
太子冼馬郭振聲音都走了樣，鼓着眼睛叫道，
“殿下就這回出行沒帶我，緊接着就忽然成仙了，這是何道理？”
“老夫覺得吧，這隻能說明你可能是殿下得道成仙的障礙，殿下可能早就可以成仙了，正是因爲你才拖到了現在。”
太子詹事季平在一旁虛着一雙老眼陰陽怪氣的道。
對於這件事，他心中也極爲震驚，只不過陰陽郭振已經成了習慣，可謂張嘴就來。
“郭冼馬，季詹事，伱們在談論什麼，可是殿下要回來了？”
義妁剛好路過，聽二人口中提到“殿下”，又見二人一驚一乍的模樣，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好奇的問道。
被劉徹指派到太子府之後，義妁其實是降級了。
原本她在宮裡的時候是太醫，到了太子府就沒了太醫的職稱，轉而變成了劉據的侍醫。
不過義妁倒是無所謂。
首先她的俸祿還是比三百石，其次太子府也沒那麼多高官和嬪妃，不需要再像此前那般拘謹和壓抑，再次還有機會跟在劉據身邊精進方技，這何嘗不是一種進步？
唯一可惜的是，這次沒能跟隨劉據一同出行，少了一次領略劉據那高超方技的機會。
“義醫師。”
郭振和季平的官職地位按理說要比義妁高，不過這兩個人平日也沒什麼架子，“殿下他……成仙了。”
“欸？”
義妁當場愣住，一時竟不知該做有什麼樣的反應。
結果話音剛落，又有一道人影從不遠處的院門中走了出來，一雙老眼巴巴的望着郭振和季平：
“你們剛纔說什麼？”
“董少傅，我們剛聽到傳聞，說是殿下前往東萊候神的時候……成仙了。”
郭振和季平對來者施了一禮，說道。
“成仙？！”
董仲舒亦是一愣，
“你們不會是聽錯了吧，求仙的不是天子麼，而且封禪大典也並未舉行，爲何太子會成仙，難道太子平日裡也求仙？”
“太子平日裡雖不求仙，但這回傳聞中成仙的人的確是太子，我們也不知這是爲何。”
郭振和季平相視搖頭，
“而且此事在齊地早已不是秘密，只是近兩日才傳到長安，據說有數萬人親眼所見，就是這麼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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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說話之際。
義妁忽然又沉吟着道：
“真的很突然麼？”
“難道此前就沒有任何徵兆？”
“不知你們怎麼覺得，我從一開始就覺得殿下異於凡人，尤其是殿下那高深莫測的方技，總不能是憑空出現的吧，你們可知殿下的方技師從何處？”
“……”
郭振和季平聞言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郭振忽然又恍然大悟道，
“你這麼一說，我似乎想起來了！”
“季平，你還記得殿下忽然遣散門客的事麼？”
“殿下好像是從那時候開始就變得不太一樣了，自那之後他非但性情大變，做的事情也都異於常人，但無論任何事情最終卻總能變成利國利民的好事，彷彿受到上天眷顧一般！”
季平的眼睛也是逐漸睜大，連連小雞啄米般的點頭：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
“董少傅，你應該也深有體會吧，還記得毀堤淹田的事麼，陛下那時召你辯經，辯的正是此事啊，在那之前你應該也不會想到毀堤淹田都會變成利國利民的好事吧？”
“……”
董仲舒越發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有些事就是不經琢磨，他現在甚至開始懷疑，劉據此前引導他尋找“封禪大典”的章程，而他之所以最終能夠剛好趕在朝議找到，也是託了劉據的仙福……
……
幾日後。
又一封奏疏送入未央宮。
得知是東萊傳回的奏疏，這封立時暢通無阻，僅一刻的功夫便已經呈到了劉徹面前。
劉徹當下展現出從未有過的手速，三下五除二便拍碎了竹筒上的封泥，倒出其中的簡牘抖開查看。
片刻之後。
“？？？”
劉徹眼中再次佈滿了疑雲驚色，
“這個逆子，究竟要幹什麼……”
“存心邪僻，任爾燒香無點益。持身正大，見吾不拜又何妨。”
“這話該不會是在影射朕吧？”
“焚書溺方……他當衆將那些書籍燒了，又將方士和巫師全都打成了謠棍，難道他自己成了仙，卻反過來要阻止朕求仙？”
“若這逆子果真心存此念，其心當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