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我真是愛死殿下的魄力了!
溫室殿。
“蘇文和一條狗一同被太子用藥迷的不省人事,如今正在博望苑癱着?”
聽了謁者的稟報,劉徹只覺得有些荒誕。
他此前雖命蘇文帶領一干謁者在博望苑待命,但並不代表自己就不關注這件事了。
畢竟這場手術一旦失敗,劉閎這個兒子沒保住不說,傳出去劉據也將揹負弒弟之名,這對他來說其實是雙輸的局面。
因此他還是命蘇文每兩個時辰就派一名謁者進宮彙報情況,儘可能確保事情的發展仍舊在自己的掌控之內,就算是雙輸也必須讓自己輸個明明白白,如此事後起碼還知道應該如何去替劉據擦屁股。
至於劉閎……恐怕就只有聽天由命了。
劉徹情願相信劉據不是在害他,而是在盡力救他。
不過劉據應該並不知道,劉徹的這份信任不是因爲劉據那日犯渾之後說的話,也不是因爲劉閎自己做出了選擇,而是因爲“天祿箱”。
他早已知道“天祿箱”並非劉閎所爲。
依照劉閎的說法,當初劉據將“天祿箱”送給他,是因爲當時擔心自己朝不保夕,讓他去爭奪太子之位以保全自己。
可後來劉據被他破格允許輔政,這一年多來又屢次置身險境,有許多次都可以利用此事來穩固自己的地位,或是用於自救,他卻還是從未提起過此事,外界也沒有傳出過一絲風聲,這在劉徹看來至少可以說明一件事:
要麼,是劉閎這個二弟對劉據還有大用。
要麼,是劉據就算在帶壞劉閎,那也有真心實意,絕不僅僅是利用。
因此現在劉據同樣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希望劉閎早夭的人之一,劉據應該比他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回陛下的話,確是如此。”
謁者躬身答道,
“微臣雖未親眼所見,但聽有人說,太子殿下只是用一塊布沾了些東西捂住蘇侍郎的口鼻,僅過了兩息的功夫,蘇侍郎便已不省人事,如何叫都叫不醒……那條與蘇侍郎一同被迷暈的狗亦是如此。”
“天下竟有如此奇物?”
劉徹目光微變,這功效已經超出了他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不過卻也並未在這名謁者面前表現的太過明顯,只是接着問道:
“除此之外,太子可還做了其他的事情?”
“殿下同時命人去了一趟龍頟候府,與龍頟候府的女公子韓凌將府上的胡蒜一掃而空,隨後全部送去了逐慕苑。”
謁者繼續道,
“另外,殿下還與女醫義妁一同解剖了此前送去的屍首,不過殿下似乎有些不適,解剖過後在門口嘔吐了許久,吐完了還堅持繼續。”
“嗯……”
劉徹微微頷首,心中的憂慮略有緩解。
呵呵呵呵,這個逆子,你也有今天?
此前你不是口口聲聲拒絕這門婚事麼,如今怎又與那韓凌走得如此之近?
哼,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朕就知道,朕爲你選的婚事怎會有錯,回頭朕一定好好問問你,看你如何解釋!
不過通過這些信息,劉徹就算依舊不明白劉據所行之事的目的,也看的出劉據並非只是說說而已,而是真的在爲劉閎的“開刀”之事忙前忙後,自然也就選擇了繼續靜觀其變,情願與他一同承擔後果。
如此沉吟片刻。
劉徹又看向那名謁者,開口道:
“東方裕,你父自因醉酒在宣室前殿小解被朕貶黜爲庶人之後,近況如何?”
“……”
謁者聞言臉上頓時一陣尷尬,面色紅了又白,白裡透紅。
這麼丟人的事也就他那個不成器的親爹東方朔做得出來,搞得他這個兒子在一衆謁者同僚面前都長久擡不起頭來,簡直不當人父。
不過劉徹親自問話,他自然不敢不答,只得將頭垂的更低,道:
“回稟陛下,家父被陛下貶黜之後時常後悔,逢人便說他這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纔會做錯出如此荒唐的事來。”
“那麼他可有爲此做出改變?”
劉徹又問。
“家父說他決定戒酒。”東方裕道。
“色呢?”劉徹一愣。
“微臣斗膽懇請陛下下詔斥責家父!”
東方裕忽然跪了下來,言辭懇切的求道,
“不敢隱瞞陛下,微臣最近兩年已經陸續有過五個繼母,家父甚至還把微臣的俸祿也強收了去,用於補貼這些繼母的開銷,微臣也是有家有室的,可如今家中已是家徒四壁,家中兒女數月都吃不上一回肉……”
“庫……庫庫!”
聽到這話,劉徹也終於忍俊不禁,背過臉去連連擺手,
“去吧去吧,把你父召來,朕與他好好聊聊此事。”
“謝陛下隆恩!”
東方裕自是連連稱謝,退出去的腳步都比平時快了許多。
待他出去之後,劉徹方纔轉過憋的有些扭曲的笑臉:
“這個滑稽的東方朔,總是能給朕帶來一些驚喜,讓朕在最緊張的時刻舒緩一下心情……”
“還不承認自己是俳優!”
……
用一種類似於自虐的方式幫義妁明確了闌尾的位置之後。劉據便讓她在其他屍首上嘗試,以確保找準位置,給劉閎開刀的時候儘可能保證只開最小的傷口。
才做完這些,郭振就很合時宜的回來了。
與郭振一同回來的,還有韓家的女公子,也就是劉據的準未婚妻,韓凌。
“如何?”
劉據沒工夫與韓凌客氣,見到二人便直接問道。
“我家也只有二百來斤胡蒜,如今已一頭不剩,全部命人送去了逐慕苑。”
韓凌也未與劉據客氣,只是忽閃着那雙黑曜石般的眸子道,
“不過殿下不必憂心,我已經託付家父去找送來胡蒜的軍中老友了。”
“他那老友在長安亦有不少熟人,既然送了我家胡蒜,肯定也送了旁人,只要家父與他那老友抹下臉來一家一家去討回,肯定能再要出不少。”
你可真是個大孝女啊。
不過兩百來斤也的確是不夠,畢竟大漢的一斤只與後世的半斤相當,再摺合成公斤,大概就只有五十公斤左右,是很有必要再去“討要”一些。
於是劉據對韓凌投去讚賞的目光,點頭道:
“那就只好有勞龍頟候了。”
“殿下不必心有負累,家父既是殿下的下官,又是殿下的未來岳丈,去辦些事也是應該的,殿下只需將這些事記在我頭上就行了……”
韓凌嫣然一笑,說到此處俏臉卻忽然紅了起來,垂下腦袋嬌滴滴的道,
“……畢竟殿下不是說了麼,我可是殿下的福星。”
“?”
劉據側目瞪了郭振一眼。
這話絕對是郭振告訴她的,在這前面還有一句“我真是愛死這個韓凌了……”
如果韓凌知道了這句話的話,前面那句八成也已經知道了。
“……”
郭振見狀心頭一虛,也連忙低下頭避開了劉據的目光。
算了算了。
劉據現在實在沒工夫計較此事,何況這門婚事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推掉。
再加上韓凌的姿貌的確過人,人又聰明,在這件事中也的確起到了“福星”的作用。
劉據說對她沒有好感那絕對是騙人的,如此說不定還能因此促進婚後感情,想來貌似也沒什麼好計較的。
心中想着這些,劉據便暫時跳過了此事:
“郭振,去召集些奴僕,再帶上我書房裡的那套蒸餾用的東西,隨我即刻前往逐慕苑。”
大蒜素現在就可以先使用起來,術前口服對緩解劉閎體內的炎症亦有好處,手術的時候危險性也會低一些。
“諾。”
郭振如蒙大赦,連忙應下去辦。
韓凌此刻卻又嫣然一笑,有些八卦的問道:
“殿下,我方纔來時就一直在想,齊王不是應該已經被伱想辦法醫好,陛下才回解除了你的禁足,將義妁放出來麼?”
“可殿下如今又往逐慕苑送胡蒜,又火急火燎的親自前往,該不會是……齊王並未醫好,反倒變得愈發危急,而殿下爲了救義妁,就用齊王的病情要挾陛下,或是在陛下面前許下了什麼承諾。”
“以至於……如今殿下和義妁,還有齊王的病情,已經綁在一起了吧?”
僅憑這點細節就能猜到這一步,就連劉據也不得不承認,韓凌的實在是太聰慧了,至少在同齡人中已經堪稱妖孽:
“差不多吧,你現在應該慶幸我們的婚事還沒辦成……”
“恰恰相反,我真是愛死殿下的魄力了!”
韓凌卻忽然激動起來,黑曜石般的眸子裡甚至泛着星星,
“家父與兩個兄長若是有殿下一半的魄力,韓府又怎會始終如同一灘發臭的死水,我又何須時常鞭策他們?”
“我早就告訴過他們,在官場上無論是誰都一定會遇上進退兩難的時候。”
“此時往往進是對的,退也是對的,只要認定了目標奮力去做就都是對的,唯有躊躇不前反倒會將自己活活累死,韓家也永遠難成氣候。”
“可惜家父與我那兩個兄長一脈相承,有時真是急死個人了,教人忍不住想替韓家的先祖教訓他們。”
“這下真是太好了,待我與殿下完婚,只要我們夫婦二人齊心協力,定可給家父和兩個兄長一些動力,也教他們知道什麼叫做魄力!”
“……”
聽了這話,劉據不由想起了韓說在歷史上的死因。
如果韓說那時能夠拿出魄力,而不是躊躇不前。
不論是受假詔直接助劉據拿下江充,亦或是直接以矯制之罪誅殺傳假詔的使者,應該都不會死的那麼冤,甚至有可能徹底改變巫蠱之禍的結局……
“言之有理啊……”
劉據看向韓凌。
他並不知道韓凌在歷史上的走向,因爲史書中根本就沒有提到這個姑娘。
但這第三次見面,韓凌的確又給他帶來了一個新的思路,就好像天生是自己的福星一般。
或許僅是這門婚事,便已經在悄然改變巫蠱之禍的結局了……
那麼接下來的手術……哪怕是玄學,也最好將這姑娘帶在身邊,說不定還能進一步提升手術的成功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