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初試統御
在衆多將士的議論中,一個時辰已過。
也剛好到了夕陽西下,全軍安營修整的時候。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奇事傳千里。
此時軍中已有大半將士知道了這件事情,全都眼巴巴的等着劉據最終會如何結束此事,那名穿了女裝的士卒又會不會如願得到劉據的賞賜,劉據今後又會如何對待他。
於是,當這名士卒依舊穿着女裝來到劉據馬車旁邊的時候。
亦有許多不需要值守和安營的士卒聚攏了過來,只不過在各自的基層軍官轄制之下,沒有人走的太近,大多數都只是遠遠的張望。
畢竟劉據是高高在上的皇子,而他們都是持械的士卒,尊卑有別,持械靠近便有僭越之嫌。
在這樣的氛圍中。
劉據緩緩掀開簾子從馬車中鑽了出來,跳下馬車來到那名披紅掛綠的士卒面前。
“你叫什麼名字?”
劉據面帶和煦的微笑,語氣平和的問道。
士卒此前顯然從未如此近距離與皇子對話,有些侷促的對劉據施以軍禮,說話卻有些磕磕絆絆:
“回、回殿下的話,小人喚作張喜山,乃北軍大戟營的兵士……”
“拿了這十金,你打算做甚麼?”
劉據從身後的郭振手中接過一個沉甸甸的托盤,看着張喜山又問。
“小、小人打算先存起來,若這次能活着回來,小人就修繕一下老家的老宅,再購置幾畝田地,若是還能剩下一些,就用來孝敬家中老母。”
張喜山的回答堪稱樸實無華。
“好!說得好!先愛小家,方知愛國!”
劉據的調門忽然拔高了一些,當即當着遠處諸多將士的面,將手中的托盤遞到張喜山面前,
“這十金是你的了……大戟營軍候何在?”
“末將在!”
人羣中有一個身穿鎖子甲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行軍禮迴應。
“這錢我會親自過問。”
劉據正色說道,
“若此戰之後張喜山活着,便讓他自行帶回去,做他想做的事情;若張喜山不幸陣亡,便由你代爲轉交他的母親,完成他的心願,你可能做到?”
“諾!”
中年男子大聲唱諾。
“兮兮索索……”
話音剛落,圍觀的士卒中已經響起了輕微的議論聲。
只是這一個小細節,便已經令他們對劉據有了不小的改觀。
軍隊是等級最爲森嚴的地方,官大一級絕對可以壓死人,尤其是一些老兵油子,早已習慣了軍中的一些惡習,心知張喜山拿到這十金賞賜之後,真正能夠落到自己手中的還不一定有幾個,若是不幸在戰鬥中陣亡,這筆錢更是一份都留不下。
而劉據此舉,無疑確保了這筆賞金的去向,保證了張喜山這種底層士卒的利益。
這已足以證明,劉據的賞賜絕不是裝腔作勢,他甚至設身處地的考慮到了底層士卒的處境,提前想好了最爲妥善的安排。
這一刻,他好像不僅僅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也是這些底層士卒的自己人,否則又怎會懂得底層士卒的難處?
而在衆人的議論聲中。
劉據卻又回身爬上了馬車,站在郭振平日裡爲他趕車所坐的地方,忽然大聲問道:
“諸位將士,你們可知我大漢今日爲何遠征樓蘭、姑師?”
議論的聲音戛然而止。
衆人反應了片刻之後,有人大聲高呼:
“誓師儀式上趙將軍說過,是因爲樓蘭、姑師屢次劫掠大漢使團,殺害大漢使團使者,我大漢忍無可忍,不得不徵!” щшш ★ttκǎ n ★¢ o
“這話說的也對,但也不對!”
劉據卻搖了搖頭,對這個回答抱以模棱兩可的態度。
“這……”
趙破奴、王恢、司馬遷和蘇武等人亦在人羣中圍觀,聽到這話自是又面面相覷起來,實在不知劉據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
劉細君坐在馬車裡,車簾也掀開了一角,默默的望着登高而立的劉據,美眸中浮現出些許光彩。
她此前雖從未見過這個年輕的皇子叔父,但卻也早有耳聞,畢竟此前劉據就不是個低調的人,傳出的事蹟至少在長安早已膾炙人口。
不過這回親眼見到劉據,她卻覺得這個叔父與傳聞中的有很大不同。
只是直到現在,她也無法確定劉據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至少從傳聞和起身感受綜合來看,這個叔父很複雜,複雜到難以用言語來概括。
可她由不得不承認,盡是今日說過那麼幾句話,她就從劉據身上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與可靠……
“殿下,這話究竟哪裡不對?”
士卒中有人扯着嗓子起鬨般的問道。
趙破奴等人立刻循聲巡視,想要看看究竟是哪個士卒如此大膽,竟敢擅自起劉據的哄?
劉據則不以爲意,深吸了一口氣,用更加洪亮的聲音說道:
“要我來說,樓蘭、姑師屢次劫殺大漢使團只是誘因,而真正使我大漢遠征樓蘭、姑師的原因,是因爲漢軍足夠強悍,你們這些大漢兒郎足夠驍勇!”
“古來發兵遠征,皆是先求勝而後求戰。”
“若你們皆是羸弱無能、不堪一擊的病夫,我父皇縱使有爲大漢使者復仇雪恨之心,又怎敢貿然揮師遠征,難道是嫌大漢的國庫內帑太過充裕?”
“因此我可以負責任的說,伱們纔是大漢強大的底氣,可有人不認?”
“……”
如此政治正確的話在軍中說出來怎會有人不認,怎敢有人不認?
不少將士在聽到這番話的時候,胸膛都不自覺的挺了起來,如同授勳一般驕傲自豪,胸中熱血都莫名有些激盪。
“殿下這腦子……如此標新立異的解讀真是令我歎爲觀止,我怎麼就沒想到?”
趙破奴聞言不無感概的歎服。
他曾是霍去病麾下有名的悍將之一,怎會不知道劉據這番話對於這些士卒有何影響,又會如何提升士氣?
然而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許多士卒看向劉據的目光都已經不一樣了,甚至多出了些許無法言喻的狂熱,隱隱有了些萬衆歸心的跡象。
劉據的滿值統御正在悄然發揮着作用。
而他這個匈河將軍,正在不知不覺中被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