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
趙破奴等人這回倒是聽懂了劉據的意思,只是一時之間無法理解其中的含義。
王恢又忍不住說道:
“殿下可知道,你剛纔畫的這個圈中,至少涵蓋了數十個國家,這些國家有大有小,來自不同的人種,各自文化差異亦有差異,有些小國甚至是居無定所的遊牧國家……”
他的話已經說的十分含蓄,目的只是爲了提醒劉據注意口氣。
畢竟這回漢軍真正的精銳其實只有數千,而那三萬郡國兵不論是訓練還是裝備皆有不足,大部分時候都只能爲這數千精銳提供補給、運送物資。
正如大漢此前遠征匈奴,哪怕在漠北之戰中主力亦是衛青和霍去病各自帶領的五萬騎兵,剩下的數十萬郡國兵都是後勤。
這種情況下,劉據的口氣顯然是有些大了,比當今天子的野心還要膨脹。
何況別的國家先不提,就拿這個圈裡的烏孫來說。
身爲西域諸國中最大的國家,目前烏孫國王獵驕靡手裡就有萬餘兵馬,二皇子手中又有萬餘,新立的王孫太子手中又有萬餘。
光是這一個烏孫,便足夠大漢此行徵發的兵馬全部出動,也未必能夠正面拿下。
若非烏孫有這個實力,此前斷然拒絕與匈奴和親的天子,又怎會同意與烏孫和親,將其視作斷匈奴右臂的手段?
“王將軍所言極是。”
司馬遷聞言,也站出來附和道,
“殿下,關於此次出征,陛下的意思是先攻打樓蘭,若是戰事順利,命人回報之後再視情況決定是否攻打姑師,至於其餘西域國家,就算有所謀求,也該在順利攻下姑師之後再說,而不是畫下一個圈。”
就連蘇武都插嘴道:
“殿下,下官此次前來是奉命與烏孫和親,殿下要將烏孫畫入圈中圈踢,是不是略微有些不妥?”
一旦與烏孫發生衝突,這和親鐵定是辦不成了。
辦不成他還怎麼回去覆命?
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烏孫位於這個圈的西北方向,而玉門關則在這個圈的正東方向,劉據就算真有這個心思,一時半會手肯定也伸不了那麼長。
“……”
趙破奴與其餘四名校尉則沒有說話。
該說的王恢、司馬遷和蘇武三人已經都說出來了,他們完全沒有必要繼續補刀,廢太子也是皇子,萬一說得多了引起不滿,也不是什麼好事。
不過此刻,他們看待劉據的眼光卻已悄然發生了變化。
兩個圈,一個“圈踢”方略,他們懷疑劉據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戰爭,只是稍微多了一些對西域的瞭解,便頭腦一熱提出了這麼一個不太成熟……甚至堪稱幼稚的方略。
“你們說的我自然知道,飯得一口一口吃,城得一個一個下。”
劉據卻只是笑了笑,繼續道,
“不過你們提到的這些,只是此戰的戰術目標,缺乏了想我父皇所想、見我父皇所見的戰略眼光,因此就算完成了戰術目標,恐怕也難以受到我父皇的大力封賞。”
“你們領兵進入這乾旱苦寒之地賣命,難道就不想封侯拜將的事麼?”
這話可謂瞬間戳中了趙破奴等人的G點。
這回趙破奴終於坐不住了,連忙問道:
“可否請殿下說得再詳盡些?”
此前因酎金奪爵失了爵位,前些日子領兵深入大漠又無功而返,現在正是他最立功心切的時候。
畢竟他與公孫賀和韓說等人還有不同。
雖然此前同爲列候,但他卻是個真正從爬上來的庶民,沒有祖上的家底,上面也沒人,失去爵位便等於失去了一切,他必須爲此拼命,否則很快就會返貧。
而其他人,也是眼巴巴的看向劉據。
提起封侯拜將之事,所有人瞬間就都不困了。
也包括出自史官世家的司馬遷,這年頭能文能武纔是大勢所趨,根本沒有所謂的文弱書生,數十年後同樣編撰了《漢書》的班超,便是其中翹楚。
“樓蘭不過一千餘戶,萬餘人,能騎馬的全上陣,也湊不出三千雜兵。”
劉據也不藏着掖着,笑着又道,
“姑師同樣不過一千餘戶,萬餘人,能騎兵的全部上陣,也照樣湊不出四千雜兵。”
“我不禁要問諸位一句,這兩個小國就算全部順利攻下,又能有多少功勞,可夠在座的諸位分配,你們之中果真有人能因此封侯?”
“……”
此話一出,趙破奴等人頓時啞口失言,眉頭都不自覺的蹙了起來。
歷史上趙破奴能夠在此戰中再次封爲浞野侯,那是因爲他只帶了700屬國騎兵就敢突襲樓蘭,並且一舉將其拿下,還俘虜了樓蘭王。
劉徹念其“敢深入”,因此纔將他重新封侯,立爲榜樣鼓舞其他的將領。
而參與此戰,並再後來攻下了姑師的王恢和李廣利,則只是受到了一些賞賜,與封侯無緣。
這已經可以看出,這兩個小國的戰功,其實相當有限。
劉據都知道這一點。
趙破奴這種曾經跟隨霍去病在漠北大殺四方的將領,又怎會不知?
然而趙破奴並不知道的是。
劉據其實早已想好了針對他的策略,這次突襲樓蘭國的功勞他是不用想了。
劉據將會先他一步將功勞搶下,然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把“封侯”當做一根吊在驢鼻頭前面的胡蘿蔔,始終吊着這員曾經追隨霍去病的猛將,讓他甘心留在西域爲自己開疆擴土……
“我是無所謂,反正我就算廢了太子,再不濟也還是個皇子,口含金湯匙出生,吸進去的第一口氣就自帶侯爵的芳香氣息,真是讓人爲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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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據聳了聳肩,繼續笑道,
“但你們卻不能不考慮封侯拜將的事。”
“我不妨再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此戰你們以爲我父皇只是因樓蘭、姑師兩國劫殺漢史,但這其實只是我父皇的一次嘗試罷了,他最終的目標必定是打通西域商道,將前些日子在海外發現的那座銀山花出去。”
“白銀在西域究竟有何價值,曾經出使過西域諸國的王將軍心中應該比我更加有數。”
“這也正是我在這副輿圖上,將這些小國連成線的緣故,這不只是一條條線,而是一條條爲我大漢創造財富的命脈。”
“諸位可知將這些線連起來的人,將會受到怎樣的封賞,又將如何名留青史?”
“所以……如果現在諸位的眼光還只在樓蘭、姑師,對封侯拜將之事毫無興趣的話,就當是我吃飽了撐得,多管了伱們的閒事吧。”
說着話,劉據又對郭振點了點頭。
郭振當即會意上前去收那幅輿圖,一副與劉據轉身就走的架勢。
“且慢!”
司馬遷趕忙上前拉住郭振,回頭對劉據滿臉陪笑,
“懇請殿下再與我們說說這‘圈踢’方略,下官倒不是在意什麼封侯拜將的事,也無所謂什麼青史留名,下官就是喜歡這‘圈踢’方略的豪情。”
“呃……對對對!”
趙破奴也是終於反應過來,同樣陪着笑對劉據施以軍禮,
“末將此前聽王將軍說,劫殺漢使的並非只有樓蘭、姑師兩國,若能一併爲這些大漢忠烈復仇雪恨,末將怎敢推辭,豈不有負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