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泉郡忽然傳回的急報,而且十萬火急。
莫非是匈奴右部翻過阿爾泰山大舉進犯,亦或是與劉據接下來攻打姑師國有關?
此等要事劉徹怎敢掉以輕心?
他心中估摸着,劉據搞定了焉耆、山國和尉犁三國,東方裕又前往龜茲國遠交近攻,那麼近日也差不多到了發兵攻打姑師國的時候,說不定已經正式開戰。
畢竟從西域傳回急報,就算是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個月的功夫。
當他看到劉據那道奏疏的時候,得知的也只能是一月之前發生的事情,如今西域究竟正在發生什麼,就連他也只能根據奏疏中的內容進行推算。
而酒泉郡傳回急報,則因爲距離、道路環境、驛站等因素要快上不小,大約半月就能將急報送到,消息自然也要更加及時一些。
說話之間。
蘇文已經將急報取了上來,迅速拔掉上面的羽毛,拍開泥封取出奏疏雙手奉上。
“不好!”
劉徹只打開奏疏迅速掃了一遍,面色便已發生了更大的改變,眉頭擰成了難以撫平的疙瘩,沉聲道,
“蘇文,宣衛青、不,宣內朝大臣全部進宮,即刻!”
“諾!”
蘇文怎敢怠慢,連嘴都不敢多一句,急急忙忙跑去傳令。
“東方朔,你也先退下吧,朕有要事處置!”
“諾……”
東方朔此刻心中同樣充滿了好奇,只從劉徹此刻的表情上他就可以看出奏疏上的事情非同小可。
只是劉徹不對他說,他自然也不敢去問,只得帶着滿心不好的預感悄然退去。
畢竟這封急報可是來自酒泉郡!
這個時代只要提到酒泉郡,便八成與匈奴脫不了干係。
儘管大多數時候,漢軍北擊匈奴,都是自朔方、五原、定襄、代郡出發。
但只要是有常識的人,便會自然而然的想到,酒泉郡本是匈奴的河西領地,自漠北之戰之後,漠南雖再無匈奴,但匈奴右部卻依舊在三山一代出沒,並以此作爲根據繼續勾通西域,而匈奴若要侵犯河西走廊,酒泉郡亦是首當其衝。
另外,也是東方朔最擔心的事情則是。
一旦酒泉郡出了岔子,那麼以西的敦煌郡便順勢被分割了出去,西域更是徹底切斷了與大漢的聯繫。
如此一來。
劉據也好,他的兒子東方裕也好,還有趙破奴、王恢那幹此次出征西域的將士與漢軍,都將與大漢脫離聯繫,無論是軍需補給和信件都無法傳遞,天知道還能不能回來?
夭壽了,千萬不要出事啊!
我兒好不容易立下封侯之功,我今後想來也能錦衣玉食的養女人了,若是回不來,這不是樂極生悲麼?
教我情何以堪?
不過真實情況倒與東方裕擔心的事略有出入。
因爲在這封酒泉郡守命人送回的急報中,所提並非是匈奴大舉進犯的消息,而是匈奴右日逐王鐵弗集結兩萬兵馬馳援姑師國的消息。
並且因爲酒泉郡守通過斥候與探子得到這個消息需要時間。
再命人將急報送回長安也需要時間。
以至於劉徹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已經滯後了不少。
姑師的戰爭至此已經結束,劉據命人傳回的急報也已經在路上,將會給劉徹一個難以想象的巨大驚喜。
不過現在劉徹可不會這麼想。
他太清楚自己給了劉據多少兵馬了,也太清楚漢軍在攻打姑師的時候,匈奴兩萬騎兵忽然馳援,情勢將會對漢軍如何不利了。
戰爭許多時候打的就是一個信息差,一個小小的信息差,漢軍即將面臨的就是一支防不勝防的奇兵……有心攻無心,有備攻無備,就這麼說吧,哪怕這次領兵的人是霍去病,劉徹也同樣會驚出一身冷汗,更何況還是初次領兵出征的劉據?
偏偏酒泉郡守在急報中,還並未說明是否另外派人前去給劉據送信!
劉徹只覺得問題很大,假使這回真出了什麼岔子,而酒泉郡守果真沒有派人前去給劉據送信的話,那麼他便活到頭了!
儘管劉徹心裡明白,就算酒泉郡守派了人去送信,恐怕也來不及。
畢竟從酒泉前往西域,再途徑樓蘭、尉犁、山國和焉耆四國,最終將信件送到劉據手中,所用的時間只會比將急報送回長安更長,屆時匈奴右日逐王只怕早已殺到了姑師國。
但總要有人爲此埋單,劉徹也需要有人爲可能產生的後果買單。
否則,他便只能怪自己不該命劉據前往西域了……
於是隨着內朝大臣全部進宮。
短短兩個時辰後,大半個長安便有了大動作。
遣將的遣將,調兵的調兵,調配糧草的調配糧草,調集馬匹的調集馬匹,國庫內帑相關官員腳後跟都難以着地,就連少府都動了起來。
現在的劉徹並不富裕。
此次征伐樓蘭、姑師,劉徹爲了照顧劉據,雖看似沒給多少精銳兵馬,但也算是下了血本,儘量讓劉據舒舒服服的打上一場富仗。
後來劉據攻下樓蘭之後,上疏請求在樓蘭屯田。
劉徹也大方的批了大批物資,以至於讓這兩年又是推行農事又是賑災的本就不富裕的國庫內帑越發捉襟見肘。
這回臨時命衛青親率大軍前去接應劉據,而且可能還是一場根本接應不到的接應。
劉徹就只能想辦法從他處籌集糧草軍需,不講道理的攥緊桑弘羊,多從他身上攥出一滴油水來都是好的……至於他心心念唸的封禪大典,無限期延後吧。
不過就算如此,大軍也不是說出發就能出發的,所有的籌備都需要時間……
……
張掖郡。
東方裕哼着小曲,騎着小馬,領着隨行的親兵,優哉優哉的走在回京覆命的路上。
這會算他動作夠快。
自龜茲國回到樓蘭,一聽劉據已經率領漢軍前去攻打姑師。
他欣喜之餘立刻抓住機會撂下郭振,與留在樓蘭負責屯田駐軍之事的韓增、韓凌兄妹辭別,接着蹋着夜色直入白龍堆,奔向玉門關而去。
他怕,啪再遇上劉據,然後劉據再強行送他點西域的“土特產”。
若是如此,他擔心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回京覆命。
焉耆國的功業已經足夠大了,人生在世能夠封侯,這已經是多少人求得不得的人生終點,還要啥自行車啊?
天色漸漸暗淡。
東方裕總算抵達了大漢朝廷在張掖觻得縣設立的官驛,像他這種手持節杖傳詔的人,在官驛自然都是上賓,自是好吃好喝伺候着,甚至在乾旱之地都有條件沐浴。
結果剛一進門,就在堂內見到了一個老熟人
——同在朝中任天子謁者的趙謙。
“唉?這不是趙兄麼,你這是……也奉命天子之命前往西域傳詔?”
東方裕先施禮打了一聲招呼,卻還在猶豫要不要提前給趙謙提個醒,讓他不要輕易收西域的“土特產”,畢竟兩人還算有些私交。
“東方賢弟?”
見到東方裕,趙謙也是有些意外,隨即起身還禮的時候,又將橫放於一旁的節杖杵了起來,
“哎呀呀,東方賢弟竟已經到了這裡,真是險些錯過了!”
“東方賢弟在焉耆國大殺四方,以一己之力令焉耆臣服,又不顧安危馬不停蹄請命出使龜茲,此事已在近侍之中傳爲佳話,陛下亦對東方賢弟讚不絕口……東方賢弟如今已今非昔比,苟富貴勿相忘啊!”
“來來來,還是先辦正事,東方賢弟快快站穩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