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今日我渡你，來日你渡我
若是說心力處於第一層次——入門時，心力還能夠自然增長，或者是通過如恆心道人這樣的獨特方式提升。
那麼到了琉璃層次後，就不一樣了，這些方法就行不通了。
心力琉璃，澄淨無瑕，誘惑、煩惱、恐懼等等，皆是不能沾染，山崩海枯，天塌地陷而不起一絲波瀾，而不動搖。
這種層次的心力想要自然增長，已經是不可能的了，而恆心道人那獨特的經歷如果放在心力琉璃上面，他依然會有對應的情緒產生，但卻不可能帶給他什麼依禍之福了。
折磨、流浪、失憶、失親、喪愛、友別、不被理解、絕對的虛無等等經歷，能夠讓入門層次的心力修行者心靈出現劇烈波動，從而讓心力在這樣的心靈波動時出現變化。
但這些經歷，這些情緒，無法對琉璃層次產生作用。
無瑕琉璃，但同時也意味着達到了一個穩定、堅固、很難變化的狀態。
心力退減是一種變化，心力提升也是一種變化，也很難出現了，除非具備對應的傳承來進行修行。
如果沒有其他機緣，那麼像恆心道人這樣晉升琉璃層次的人，後續就不可能再進步了。
琉璃就是他們的極限。
而諸般情緒不能沾染琉璃層次，也不是說修成這個境界的心力境界者都喪失了人的情感，成爲了一塊石頭。
他們依然是人，依然會有種種情緒感覺，只是不可能會因爲這些情緒而出現心靈破綻。
周清聽完恆心道人的故事後，其實很驚歎。
無有傳承便走到了琉璃層次，恆心道人在心力上的天賦一定很高。
同時他的氣運也很驚人。
恆心道人的人生確實很悲慘，但天下間，歷史中，比恆心道人更慘的人，不要太多。
可能夠如他一般修出心力，並且最終走到琉璃層次的人，那必然是少之又少。
這個結果，天賦與氣運缺一不可。
你哪怕是讓恆心道人回到過去，再重複一遍他的人生，他也不一定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但不管怎麼說，結果擺在這裡，恆心道人已經做到了。
果然，只有經歷了七重孤獨，才能成爲真正的強者。
而對恆心道人的成就，周清雖然驚歎，但並不覺得不可思議。
從邊境戰場回來，他修出心力之事被外人所知曉後，周清還特意去查閱過玄都觀內的相關記載，看看那些在玄都觀記載中的其他修出心力之人的信息。
從那裡信息中周清便發現，其中寥寥幾個例子的描述，便疑似修煉至了琉璃層次。
這是沒有傳承也有希望達到的層次，既然有可能，那麼自然就會有這樣的人出現。
修行終究是共通的，只要有那個天賦，已經入門了，那麼站在一定高度後終是有能力去尋找兩者間的共性的，一個碧落通天境的高手也有足夠的時間去探索這些。
而沒有傳承修行至心力琉璃的代價，一般來說也是常人難以承受的。
你讓恆心道人再來一次，他大概率不願意犧牲如此之多，來換取如今的心力琉璃功果。
太慘了。
讓周清失去父母……哦不對，此身父母早已死亡，他是個孤兒。
那讓周清以失去戀人等事情爲代價來換取心力琉璃，他必然是不願意的。
見恆心道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周清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說道：
“前輩是想問我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能將心力修煉到這一地步，是不是擁有心力修行的傳承吧？”
他與恆心道人初見，這位老道就一股腦的把自己的心力修行路給他說了出來。
其人能修至天境，還具備琉璃層次的心力，必然不可能是有病。
再加上他們兩個之前也不認識。
可以說事出反常必有妖。
周清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也就是這一點了。
他擁有一年多時間的心力修爲，就能比得上對方十年漂泊後的修爲，對方懷疑他有心力傳承也很正常。
但他真沒有啊！
恆心道人說道：
“若我沒有猜錯，我現在在心力之道上應該完成了一次突破，達到了一個無瑕通透，不會被各種情緒所左右的境界。”
“我之經歷，便是我將心力修行到這個地步的原因，是我的心力修行方法。”
雖然這是很悲慘的經歷，但的的確確可以說是恆心道人的心力修行之路。
如果未來他的心力層次有幸能夠再次突破，達到一個可以立道統的地步，那麼那一段人生經歷，必定會成爲他傳承的一部分，他開創的心力修行傳承，也必定會和以種種情緒煉心有關。
那段經歷，可稱之爲傳承的土壤。
但土壤也只是土壤，連種子都沒有呢，更別提未來開花結果了。
不過這樣的心力修行經歷，在如今這個傳承斷絕的時代，還是有一定價值的，具備一定的指引作用。
雖然不可能復刻出恆心道人的成果就是了。
“你能在短時間內具備如此心力修爲，想必自有機緣。”
恆心道人接着說道：“我不圖你的機緣，但如果你知道的話，能否爲我解惑，到了我這個層次後，心力之道是否還有路可走？又該如何走？”
“若是你能爲我解惑，那除了我的心力修行方法以外，我還能予你兩道心力秘術。”
“此外，這裡還有一處秘地，內含一件與心力相關的寶物，我也可以直接打開秘地，將寶物贈予你。”
恆心道人的心力修行方法，便是他給周清展現的誠意，是在他提出問題之前就給周清的禮物。
周清聞言，對恆心道人所說的好處都很心動。
兩道心力秘術，一件和心力有關的寶物，這可都是他需要的。
但恆心道人的問題……
周清搖了搖頭，“前輩，我只有兩門心力秘術，分別是心眼秘術，心箭術，前者是煉出心眼，可在戰鬥中料敵先機的秘術，後者則是以心力控箭的秘術。”
“而心力修行的傳承，我並沒有。”
“至於伱這個層次後，心力是否還有前路，我想應該有的吧，心聖不正是一位心力先賢嗎？”
“但該怎麼走，我並不清楚，我沒有心力修行傳承。”
周清說的都是實話，心力傳承他的確沒有，琉璃之後的路該怎麼走，他也不知道。
他甚至連琉璃後的心力層次是什麼都不清楚，大夢心經根本沒有顯化。
恆心道人就這樣看着周清，微微點頭，輕輕一嘆。
“心聖之事，虛無縹緲，就算真的存在過，也離我們太遙遠，不能當作例子，以心聖爲目標，不僅無法對我們形成任何指引，反而是禍端。”
周清想了想，也對，心聖什麼層次，都隱約能和諸聖之首比肩了。
心力入門，心力琉璃就想着心聖那一步，無疑是白日做夢。
“但弟子也的確沒有心力修行傳承。”
周清一口咬定這一事實。
我沒有≠我沒得到過。
但大夢心經都已經消失了，他現在是真沒有。
“我知道你沒有。”
恆心道人說道：“我有一門心力秘術，名爲心鏡，可大幅度提升心力的感知力，洞徹虛妄，堪破幻境，同時也可判斷話語之真假。”
周清了然，原來是恆心道人已經用自己的方式確定過，他沒有說謊了。
想要在一位天境高人加心力琉璃層次的修行者面前說謊，本身也是很困難，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想明白這一點後，周清沒話說了。恆心道人再次嘆息一聲，哪怕是琉璃之心，亦會有遺憾。
“我六十年前，便覺得自身心力到了一個極致，似乎處於瓶頸，尋遍各種典籍依然無果，只得到了只鱗半爪的記載，於是我進入了淨土，遠離一切喧囂。”
六十年前就到了一個極致，但二十年前，用了整整四十年的時間才突破到心力琉璃層次……
這個信息，讓周清心中暗驚，這心力修行，端得是玄妙莫測，難以捉摸。
果然是極度飄渺與唯心的一條修行道路，悟不透，想不明白，那就只能困死於一境。
“心力昇華後，足足二十載未有波動，令人遺憾。”
說到這裡時，恆心道人並沒有表現出氣急敗壞或無法接受的樣子。
如果是在心力琉璃之前久久沒有收穫，那麼他還可能會產生一些執念，乃至於由此誕生心魔，變得瘋狂。
那個時候周清如果遇見恆心道人，就會很危險，極有可能因爲身懷心力傳承的嫌疑而被瘋狂的恆心道人給直接拿下。
但所幸，恆心道人已經邁出了這一步，琉璃無瑕，萬般情緒，不動心靈，自然不會再如此做了。
當然，主要還是因爲周清是第一真傳，是玄都觀的出色後輩，並且有水月峰主做靠山。
如果周清是個散修，在外面遇見恆心道人被他發現了異常，那麼就算他確定了周清沒有傳承，此事也不會輕易了結的。
心力琉璃，不意味着成爲無慾無求的聖人，該做什麼依然會去做，該有的慾望依然會有。
但周清作爲出色的玄都後輩，恆心道人自然得換一種方式對待他。
“直至今日我看見你，見你之天賦我方明白，現在這一步，想必便是我在心力一道上的極限了，後面的一切，強求不得。”
在確定周清沒有心力傳承後，恆心道人便覺得自己見識到了什麼叫做心力修行的天賦。
眼前這個後輩，便是天賦遠勝於他之人。
有些人註定是獨特的，是其他人所不能企及的，恆心道人很明白這一點。
他能修行到這一步，本身就是當年無數同輩弟子無法企及的存在。
“前輩謬讚了。”
“實話實說罷了。”
恆心道人說道：“既然心力修行之道，我已走到了極限，那我也該離開淨土了。”
“人力有盡時，再在這裡枯坐百年，我想必也不會有什麼進步。”
“淨土枯坐百年，靜虛山都被我放下，我這個山主，倒不是很稱職，不過所幸我這六十年時間不是空耗光陰，如今業已臻至大羅天境，對宗門也算有一個交代。”
大羅天境，碧落通天境的一個小層次，也是天境的巔峰！
“恭喜前輩，修爲大進，威凌天下。”
恆心道人追求於心力修行的同時，明顯也沒有落下自身武道修爲，甚至猶有助益。
“不成仙，談何威凌天下。”
恆心道人說道：“周清，你與我有緣，你之出現，將我點醒，讓我放下了長久之執念，明悟真道。”
“而你之心力天賦無雙，或許未來有希望在我這個層次上更進一步。”
周清有些無奈的說道：“我也想探索更高深的心力領域，但沒有傳承，實無辦法。”
大夢心經未來能不能再抽到返場，周清並不確定。
並且就算抽到了，一個月的時間也太短。
在周清的心力修爲尚低時，一個月的心力修行還能帶來頗大的助力，但是等心力境界上去了，一個月時間遠不足以取得什麼進步。
“你之天賦高絕，未來因果牽連之下，或許能夠得到埋葬於歷史深處的心力傳承。”
恆心道人悠悠說道：“因果二字，緣之一字，無人能夠琢磨得透。”
“今日，我欲助你一助，他日若是你能有所機緣，還望你能不吝伸出援手。”
“正所謂，今日我渡你，來日你渡我！”
“如何，你可願意？”
周清沒有猶豫，直接便答道：
“弟子願意！”
他先拿好處，這樣的事情周清怎麼會不願意。
此事說到底，其實質是一場交易，一場投資，恆心道人賭周清的未來，所以願意在現在幫助他。
很公平的事情，周清完全可以接受。
“我本有三門心力秘術，但其中一門與你的心箭術頗爲相似，你便沒有再學的必要了，故我傳你其餘兩門秘術。”
“一者便是我剛纔提及的心鏡秘術，此術凝聚心鏡，令你不受迷惑，除了我說過的那些作用外，心鏡在你破解禁制陣法，煉製丹藥兵器時也能起到幫助。”
“你修煉之時，也能以心鏡內觀自身，以免出現缺漏，進行更加細緻並且深入的調整，是一門絕佳的輔助秘術。”
“以心觀天地萬物，細緻入微，不會錯過任何細節，輔助能力極強。”
“另外一者是無上心龍音，此秘術練成之後，口吐秘字，可以聲音攻擊他人，直擊心靈。”
“被你攻擊者會在短時間內心靈一片空白，思緒念頭盡消，爲你創造絕佳的攻擊機會，你也可以在對方心中顯化心象，肆虐對方心靈，如果心靈不堅者，心有瑕疵者中此術，甚至會留下永遠的心靈漏洞！”
“但無上心龍音也非是萬能，越是堅毅堅定之輩，心靈無瑕之人，受無上心龍音的影響也就越小，不過你放心，只要心力修爲不超過你者，魂魄武道修爲與你的差距太大者，哪怕影響再小，也會受無上心龍音控制，只是時間長短，效果好壞的區別。”
周清不斷點頭，這兩門心力秘術都很厲害，非常的實用。
心鏡用途極廣，兼顧方方面面，日常修行乃至在外行走，皆能用到，周清很喜歡。
而無上心龍天音，則是一門更偏向於控制的秘術，只要心力修爲不超過周清，魂魄武道境界不超過他太多的修行者，都會中招。
這是很強悍的，在如今這個時代，心力傳承零落，心力修行者少之又少。
整個天下，又能找出多少個心力修爲比他高的年輕人呢？
當今天下心力修爲比他高的，基本都是像恆心道人這樣的老前輩了，周清再瘋狂也不會在這個時期就去和這些老前輩交手。
所以等他學會無上心龍天音後面對敵人，控制能力基本不可能被豁免。
心力秘術的品級難定，但心鏡和無上心龍天音起碼於現在以及未來一段時間裡，足夠周清使用了。
“還有在這裡存在的那件心力寶物，乃是一件可以壯大心力，提升心力修爲之寶。”
恆心道人說道：“其品階不好界定，但效果絕對不差。”
心力太神秘，沒有多少傳承，和魂魄武道修行體系迥異，相關的秘術與寶物的確很難界定品階，因爲無法用現有的品階來判斷它們。
但能夠被禁制屏障守護的東西，肯定不會差了。
周清疑惑的問道：“這樣的寶物，前輩爲何不使用呢？”
恆心道人搖頭，“我丈量淨土，發現此寶，也曾想過使用它，但我只是吸收了其中的一縷力量後便確定，此寶對六十年前的我無用，更別提現在。”
“於是我將此寶重新放回孕育之地，以留給後人，六十年過去，它早已恢復完整。”
此寶與我有緣。
周清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又問道：
“但我現在沒有收集到足夠的鑰匙，打不開禁制。”
“無妨。”恆心道人說道：
“我可直接打開禁制，取出寶物。”
“……這符合規矩嗎？”
“六十年前，這件寶物便屬於我了，現在我只是把我的東西交給你，有何不可。”
行吧，你是靜虛山主，你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