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豪的葬禮上,來了很多人。他們都在遺憾着,這個商界青年才俊的英年早逝。而我,始終站在角落裡,看着人來人往,一言不發。直到一切都結束。
曲終人散,他終究還是歸於塵土。
墓碑前,只剩下子超和我。
天上下着淅淅瀝瀝的小雨,彷彿也在悲嘆那個逝去的靈魂。
“現在沒有人了,想哭就哭吧。”子超爲我撐着傘,勸着我。
的確,這些天來,我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我幫着夏家打理着上上下下的事情,不分晝夜,儼然子豪的妻子,爸媽還有伯父伯母看在眼裡,勸過我無數次,讓我歇一歇。但是,我不能停,我清楚的知道,一旦停下來,我真的會撐不住。
爲什麼,爲什麼我好不容易找回的幸福,就這麼稍縱即逝……
“大哥走的沒有痛苦,在他生命的最後,我相信他是快樂的。”他從懷中掏出一張信封,遞給我,“這是我整理大哥遺物的時候發現的,給你的。”
“我親愛的羽珊: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在另外一個世界看着你了。對不起,說好陪你廝守一生,我終歸還是食言了。記得第一次看見你,你是那麼的陽光,會犯二會犯傻會花癡,但是這一切對於我,都是那麼的美好。我從來不相信一見鍾情這件事,可當自己親生經歷了,才發現愛情來的時候,是你想躲都躲不掉的。幾年前的那一場大病,讓我明亮的世界陰沉了下來,對於未來的不確定,讓我每一天都過得很緊張,直到你的出現。是你,重新照耀了我的人生!記得表哥結婚,你是表嫂的伴娘,我是伴郎,那個時候的你,即使是最簡單的打扮,也依舊動人。從那一刻起,我便有了幻想,想象着有一天,你,可以成爲我的新娘。
直到那一天,看到大雨中失魂落魄的你,我把你帶回了工作室。高燒中的你把我當成了另外一個人,你就那麼痛苦地抱着我,訴說着,對他的愛意。我真的覺得很諷刺,我愛的人,居然愛着自己的弟弟,相似的面孔,你卻選擇了他。你的話變少了,你的開朗不見了,是他讓你的世界變得灰暗。看着你一步一步沉淪,哪怕他不愛你,你還是飛蛾撲火般愛着他,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多絕望麼?你告訴我,你最好的朋友和你最愛的人在一起了,你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他們,是該祝福還是該咒怨。看着你難過的樣子,我很想告訴你,我愛你……
我不知道算不算乘虛而入,在你最無助的時候,一直陪在你身邊,希望有一天,你會愛上我,哪怕只是因爲我和子超相似的容貌也好,但是我錯了。我慶幸你沒有把我當成他的替代品,又心疼你連替代的機會也不給我。既然這樣,我願意在你身邊,默默地陪着你。可是等待也會有崩潰的時候,所以我纔會有那一次的失態。太過愛你,所以我情不自已。我們一起經歷了死裡逃生,這場劫難卻終於讓你肯給我一個機會,我真的很開心!
但是我想不通,爲什麼我們的幸福會如此短暫。看到你蜷縮在角落裡,看到你空洞的眼神,看到熟睡中的子超,我第一次動手打了我一直那麼愛護的弟弟。
第二天,我去找你,卻只看到你的家人把你的東西都帶走了。沒有人知道你去了哪裡。我瘋狂地找你,但是怎麼也找不到,我覺得我就要徹底失去你了。這樣的我,是不是很可笑?我就是這樣,這樣傻乎乎的愛着你。
我不斷糟蹋着自己的身體,終於有一天,它狠狠地報復了我。那時候,我在想,如果我病的很嚴重很嚴重,你會不會回來看我。於是,我就努力的撐着,等着,一天又一天,你還是沒有出現。
老天對我還是不薄的,終於還是在我生命的最後,把你送回我的身邊了。聽到你親口說愛我的時候,你不能想象我的內心有多激動。我終於等到了你的心。
可是我錯了,這個時候的我已經感覺到身體裡生命的氣息在不斷減少,我已經給不了你幸福了。對不起,我知道現在的你一定會很傷心,說過不再讓你哭泣,我終究也沒有做到。
忘了我吧,你還可以重新尋找你的幸福,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一定!
——子豪絕筆”
壓抑已久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我努力壓制的悲痛,這一刻再也藏不住了,子豪,沒有你,我怎麼還會幸福。信紙上還微微殘留着他的味道,俊秀的字體是他對我道不完的傾訴,把信緊緊的貼在我的胸口之上,子豪,你聽到了麼,我的心在說她愛你。
子超用雙臂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裡,黑色的雨傘被丟在了一旁,任憑雨水打在身上。
無論他的懷抱有多溫暖,我卻再也感覺不到了。
不知過了多久……
雨停了,淚乾了,心死了……
“回去吧……”
“等一下……”
我蹲在子豪的墓碑前,慢慢拿出包裡的那幅畫,那幅原本打算送給子豪的畫。
畫中的女子穿着婚紗,男子一身筆直的西裝,背景是一片薰衣草花海,女子深深地依偎在男子的懷裡,他們的臉上洋溢着的是幸福的感覺。
“你帶沒帶打火機?”我背對着子超問道。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走到我身邊,把銀色的限量版Zippo打火機遞到我眼前。
畫紙被點燃,很快,便化爲灰燼。
子豪,這是我們的婚紗照,你看到了麼……
當一切都隨風而逝,我們的故事,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想起曾經聽過的一首歌,我們的故事,愛過就好
相信嗎
(我相信了啊)
我是愛你的
(你是愛我的)
非要到分開後纔會知道我深愛的你啊
親愛的
(我放心不下)
別再擔心我
(是你的牽掛)
但都知道 已回不去了
我們愛過就好 愛了 散掉
這不會有結局 你我都知道
就讓我們說好 一起 忘掉
我怕愛到最深的地方 我不可原諒
“爸媽,我走了,你們多保重。”我擁抱着爸媽,跟他們告別。
“自己照顧好自己懂麼?”媽媽握着我的手,一個勁的叮囑着。
“我知道了,你們也要注意身體!時間不早了,你們快回去吧。”
送走了爸媽,我轉身走進機場的大廳。
一轉眼,子豪已經離開一個多月了。
今天,我又要離開這座讓我又愛又恨的城市了。
我曾經告訴子豪,我要做時尚的領導者,他也說要帶我去巴黎看時裝週,要讓我在普羅旺斯的花海里自由地奔跑。這是我們共同的夢,所以,哪怕只剩下我一個,我也會繼續這場夢。
“各位旅客請注意,您所乘坐的XXXX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攜帶好您的隨身物品由X號登機口上飛機,祝您旅途愉快,謝謝!”登機的提示音響起,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此時此刻。在我身後不遠處,有一個人默默地看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子超,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