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初陽戴着墨鏡走出機場通道,天氣已經變冷了。
南方的海島待了一陣子,季節感漸漸變得很弱,無論哪一天早上爬起來都是類似的溫度,周圍的人都慣常地做着類似的事情,好像時間都不會往前流動一樣。
但是一回到c市,天氣跟之前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寒意從皮膚毛孔滲透到身體裡,只穿着一件短袖的喬初陽不禁打了個哆嗦。
來接機的小周立刻從袋子裡拿出預備好的外套遞給他,說:“你真是休了一個好~長的假期啊!”
“是啊,把這兩年的假一次性全休了,”喬初陽笑着回答,他度假回來整個人都是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說,“好久沒見,你都長胖了。”
小周大驚失色,“真的?”她湊近旁邊的金屬門看了看自己,又捏了捏自己臉上的肉,“完了,好像真的有一點……”
喬初陽注意到小周把頭髮留着,沒有像之前一樣長長了就剪短,而且今天還化了淡妝過來,而且神色之間還能看出現充的幸福感,於是趕緊給她寬心,“沒事啊,你之前太瘦了,稍微長一點肉挺好的。”
然而小周也並不是會因爲這點小事就傷心失落的女孩子,她接過喬初陽的揹包,“嗯,今晚就去健身房。”
她手上戴着一枚略細的戒指,上面鑲着小鑽,喬初陽問:“你這是……”
“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伸出手來晃了晃,“訂婚戒指。”
“跟任越?!你們進度是不是有點快?!”
衛灃跟喬初陽並沒有一起回來,他直接從海島前往日本,在那邊跟合作方一起回c市,回來之後合作節目就馬上開拍。
喬初陽也沒能閒着,他代言的飲料出了秋季新口味,一週好幾天都是在拍廣告和配合做宣傳。
然後就迎來了週末,金橄欖頒獎的日子。
喬初陽其實也不是第一次得這個獎,他剛出道沒多久就得了最佳新人之一。不過那是公認的各家分豬肉,受捧的新人基本人手一個,所以也沒什麼分量。
只有最佳男女主和最佳作品是每年話題度最高的,雖然也跟新人獎一樣有聯合電影雜誌讀者投票,但是佔大頭的評委投票是不會被輿論左右的。因爲評審委員一共兩千人,每年都有人員流動非固定,想要有內幕很難,所以在業內非常有權威。
寧裕那天給喬初陽打電話的時候,是通過他參加評審委員會的業內人士得知的消息,所以喬初陽雖然安心了很多,但是頒獎晚會當天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雀躍。
造型師跟他很熟,一邊給他配衣服,一邊笑道:“心情很好啊,晚上只等着拿獎了?”
“這個誰知道呢。”喬初陽嘴裡說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接過獎盃的時候該是什麼感覺呢?
如此重大的獎項,所以媒體也不會少,喬初陽下車的那一刻,相機聲閃光燈都沒有停下,這一塊明明是天即將黑下來的時刻,一瞬間卻亮如白晝。
這種感覺跟一週之前還在沙灘上曬太陽、拿着餅乾喂鹿完全不一樣,喬初陽忽然在衆多的相機面前恍惚了一下。
寧裕暗中推了他一下,“愣什麼。”
喬初陽纔回過神來,揚起招牌式的商業微笑,從紅毯上走了過去。
進入舉辦晚會的大廳,頒獎臺周圍仍然設置了攝像機,一旦晚宴開始,頒獎全程都將在合作視頻網站同步直播。
前幾屆剛開始直播的時候,爲了搶轉播權幾個視頻網站可以說是掙破頭,最近幾年才變成大家和和氣氣一起直播。隨着觀看條件限制減少,觀看人數也變多了,所以金橄欖關注度也顯著提升。
喬初陽走進去沒多久,就看見了已經早來的衛灃,他正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跟幾個同行聊天。
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來對方臉上的憔悴。衛灃比他晚一週左右回來,正巧可以趕上頒獎典禮,所以估計是從公司或者機場直接趕過來的。
不過他沒有走過去,衛灃剛纔跟他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已經注意到他來了,但是正在交談中的表情都沒有變一下。
這源於他們在島上的一個約定。
那時候兩個人躺在酒店的牀上,喬初陽把已經完成了的《鹿之歌》放給衛灃聽,然後忽然說:“不知道下一次這樣的機會是什麼時候呢。”
“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衛灃回答。
喬初陽聽出來這是哄他的話,一邊笑一邊掰着手指頭數,“只有我願意可不行,還有我們的粉絲和經紀公司,還有隻喜歡你不喜歡我的粉絲,或者只喜歡我不喜歡你的粉絲,還有什麼事都喜歡吃一吃瓜的路人,還有……”
衛灃心疼起來,只覺得自己說出來的話很無力,“總有一天可以的。”
“那我們現在先約法三章吧。”喬初陽忽然坐起來說,這是他思考了很久的結果,“我們以後是陌生人關係好了,比同事還不熟一點的那種。”
見面非必要不打招呼,沒有對方的聯繫方式,並不瞭解對方的私人生活。
衛灃不解,“爲什麼非這麼做不可?”
“理由是……”喬初陽低頭,還是把想好的話說了出來。
“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自己想要做什麼了,是來到這裡之後才明白的,”他擡頭看着衛灃,“這條路很艱難,所以成功之前,對你的影響越小越好。”
*
在業界朋友很少的喬初陽轉了一圈,也只有幾個同公司的同事過來打招呼,第一個跟他說上話的居然是任越。
他穿了一身神色的西裝,看上去成熟穩重很多。
“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任越看看錶說,喬初陽留意到那塊表起碼要六位數,“我們去那邊坐坐吧。”
喬初陽點點頭,“聽小周說你們訂婚了?”
“噓,”任越示意他小聲點兒,“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混不混了,只是訂婚而已,又不是結婚。”
這回答跟喬初陽想象之中不太一樣。
“她太強勢了,那天非要我買戒指,我只好買了,反正也不貴,沒多少錢。”任越喝了一口酒,隨手把酒杯放在旁邊的長桌上。
這種說起訂婚的敷衍態度讓喬初陽覺得任越有點變了,至於是變得怎麼樣了他也無從評價,能夠肯定的是,跟那天在攝影棚門口大聲喊着總有一天要把他的角色搶走的人絕對不一樣了。
他這裡正在獨自一個人內心考慮,門口進來的一個人引起了短暫的騷動。
“我們老闆的妹妹來了,”任越碰了他一下,“我過去打個招呼。”
喬初陽勉強揚起嘴角點了一下頭,轉頭看見來的人卻是尤佳乃。
她穿着一身露肩的長禮服,淺色系和輕紗設計能夠看出估計是大牌的合作款,頭髮散着,但是每一根都被固定出了精緻的弧度。
任越簽了尤瑩的工作室?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隨手拿起旁邊的一本時裝雜誌,封面赫然又是尤佳乃,翻開封面人物故事,裡面寫着她正式確定參演下半年開拍的一部宮廷劇,小標題上,編輯大膽地聲稱她是下一屆視後的有力競爭者。
接連這兩樁事情都讓他覺得有點不太舒服。
好像那天下飛機穿短袖的他察覺到c市變冷的天氣一樣,感覺自己格格不入。
他站起來走去洗手間,即將領獎盃的喜悅都沒能把他心中的不快壓下去,於是他洗個了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盯着鏡子裡面的自己,他有點出神。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幾十秒也可能是十幾分鍾,他的神志回到了自己的腦海裡,他就像很多年以前暑假的夜晚,睡在鄉下的涼蓆上聽着窗外的蟲鳴聲的時候一樣,好像想了很多,也好像什麼都沒想。
然而心情總算是鬆快了一些。
他沿着酒店的鋪了地毯的走廊往回走,拐角處忽然衝過來一個人,穿着大擺的輕紗裙子,把他撞了一下。
明明是對方撞人,她卻憤恨地瞪了喬初陽一眼,半邊臉通紅,隱約透出的巴掌印很明顯,大步走向電梯那邊去了。
尤佳乃?她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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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初陽莫名其妙地回頭,看見不遠處池慧半靠在衛灃身上,穿着的黑色禮服露出胸前很長的事業線,而被靠着的衛灃單手攬着她的肩膀,臉上的笑在看見喬初陽之後僵住了。
“你們……”
池慧一把推開衛灃,“不是不是,你聽我們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