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早上兩個人起得很早, 冬天的早晨空氣有些冷冽，一呼氣飄出一大團白霧。
喬初陽穿了一件淺色的羽絨服，帶着長毛的毛線圍巾戳得他有些癢, 他縮了縮脖子, 看着衛灃把行李箱搬上車, 一邊拿着一袋熱牛奶喝着。
衛灃看見他閒着沒事做, 於是說：“去把黃老闆的東西也搬上來。”
喬初陽答應了一聲, 一大口把牛奶喝完，就走進去把黃老闆裝袋，然後收拾了它的口糧和玩具等東西, 放上了車後座。
他們要回老家大概一週左右，帶着它不方便, 讓它一隻狗待在家裡也不太好, 所以待會兒把它送到住在本地的魏遠家裡寄養一段時間。
把房子的窗簾拉上, 看了看應該沒有什麼遺忘的東西了，衛灃關上了門。過幾天會有一個熟悉的家政過來幫忙打掃衛生, 沒有太多需要他們操心的。
很快開車到了魏遠家裡，他們家還住着十幾年的老房子，因爲是衚衕裡的四合院，所以很寬敞。
魏遠從巷子裡面跑出來，腳上還趿拉着拖鞋, 說：“不進去坐坐？”
“不進去了, 我們還要趕路呢。”喬初陽說, 把黃老闆交給了他。
“那行吧, 你們路上小心。”魏遠說。
喬初陽點點頭。
衛灃的老家距離c市不遠, 自己開車走高速大約兩個小時左右的路程。但因爲春節前夕，加上又是北上的路, 一路上很多開車回家過年的。
喬初陽從窗戶打量着外面，這種感覺倒是挺懷念的。工作了之後根本沒有什麼過年的概念，一般都是在片場之類的地方，晚飯吃好一點兒就當是過年了。
“你看那兒。”喬初陽忽然說。
這一段有些堵車，所以車速很慢，走走停停的。斜前方有一輛私家車，看上去家裡有個喜歡動漫的孩子，車子的噴漆全都是動漫人物。
乍一看並沒有理解到喬初陽的意思，衛灃問：“那輛車怎麼了？”
“後面玻璃上貼着《破風》的海報呢。”喬初陽說。
仔細一看還真是，似乎特意是爲了給後面的車看的，貼了三張一排，而且還是當時上映時候的路演限定款，“破風”兩個凌厲的大字看得很清楚。
“貼海報的人估計沒想到兩個主演就在後面這輛車裡。”衛灃笑說。
“那我們待會兒跟他們打個招呼。”
不一會兒車流終於開始往前挪動了，他們的車很快跟那輛車並肩而行。
喬初陽在大冬天裡降下車窗，使勁兒跟司機和副駕駛的人揮了揮手，還大聲喊了句“你們好”。
前面就是分叉路，兩輛車一上一下分開了。
“也不知道看清楚是我們沒有。”喬初陽縮回來之後說。
衛灃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好說。”
那邊那輛車裡，副駕駛的媽媽對正在開車的爸爸說：“剛纔那個人是誰啊？看着眼熟。”
“不知道，我們家有開保時捷的親戚？”
“但是就是眼熟，還是個挺標緻的年輕小夥兒，是不是囡囡的相親對象啊。”
“對了，是不是有點像她一天到晚嚷嚷着喜歡的那個喬初陽？”
“你淨瞎扯，路上隨便就能碰見那大明星，我回去就買彩票……”
他們的女兒囡囡正在後座矇頭大睡，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一個跟偶像近距離打招呼的機會……
路況不算太好，但是總算在下午四五點左右到了z市市區。
z市是個二線城市，但是也是發展了幾十年的老城市了，公共設施很完備，城區面積也挺大，是公認的著名宜居養老城。
衛灃告訴過喬初陽，他爸以前是個中學美術老師，後來順着上個世紀的下海熱潮去經商了。因爲選的是可以長久發展的食品行業，所以一直以來做得都還不錯。
喬初陽也沒有在意，以爲就是那種一般的小型私企老闆，但是看見眼前這棟複式小洋樓還是有些驚訝。雖然比不上京港區的豪宅得一擲千金，但是能夠在這樣不錯的地段有這樣一棟房子，看起來也是相當不缺錢的。
兩個人到達的時候天色有點晚了，裡面的人聽見車的聲音於是打開門來迎接。
喬初陽從後備箱拿出一些準備好的新年禮品，悄悄嚥了一下口水，心裡有點緊張。
衛灃看出來他的動作有點僵硬，於是攬了一下他的肩膀表示安撫，“沒事的，走吧。”
沒有想象中只有爸爸和弟弟兩口人的冷清場面，喬初陽剛站到門口，就有一個笑容親切的阿姨年紀人物過來迎，說：“可算到了，還說着天都黑了怎麼還不來呢。”
衛灃小聲說：“這是我二姑。”
“二姑好。”喬初陽趕緊問好。
“你好你好，快進來坐。”二姑把他們迎進屋裡，客廳挺大，裡面卻已經坐了老老小小十幾個人，正在看電視喝茶聊天。一邊的廚房裡，忙碌的聲音也不斷。
喬初陽放下帶來的禮物，先被領到了衛灃爸爸面前。
這位長輩倒是跟他想象中差不多，穿着一件淺灰色的格子羊毛衫，身材略有點發福，但是看得出來很精神的樣子，戴着一副金邊方框眼睛，眉眼裡能看出幾分衛灃的影子。
“叔叔好。”喬初陽先問好道，因爲緊張所以顯得有些侷促。
“爸。”衛灃也叫了一聲。
“你們倆都過來坐。”衛灃爸爸臉上露出一些笑意，並不像看上去那麼嚴肅。
跟幾位長輩都一一問了好，喬初陽才漸漸有些放鬆下來。
衛灃爸爸是長子，下面有三個妹妹，也就是衛灃的幾位姑姑，過年帶着自己的丈夫孩子都回家來了。
閒聊了幾句，喬初陽想起來自己帶來的禮物，於是跟大姑家裡的長子一起拆了油畫厚實的包裝，裝裱過的風景畫露了出來。
“不知道帶什麼禮物好，灃哥說您什麼都不缺，所以就挑了這個，可以掛在牆上當個裝飾什麼的。”喬初陽說。
衛灃爸爸顯然對這個禮物很是滿意，說：“不錯的畫，待會兒就掛上吧。”
幾位姑父也跟着稱讚，話題就從這裡說開了。問了喬初陽一些工作上的問題，氣氛很融洽。
然後就是晚飯時間，大家都坐了大圓桌吃飯。
因爲是傳統的中式家庭，於是喬初陽跟衛灃坐在一起，先給長輩敬了酒纔開飯。大大小小的菜上了好幾輪才上完，一頓飯吃了快一個鐘頭。
衛灃悄悄在桌下捏喬初陽的手，喬初陽轉頭看他，意思是怎麼了。
衛灃給他夾了一筷子芋泥排骨，說：“多吃點。”
喬初陽笑了，也給他夾菜。
旁邊小姑的女兒剛十三歲，一邊喝飲料一邊偷偷看他們，小姑趕緊也給她夾菜，小聲囑咐說：“少喝飲料，快吃飯，不然飯都要涼了。”
“是真的喬初陽啊媽媽，我們學校好多女孩兒喜歡他。”小姑娘對自己媽媽說。
小姑笑說：“說明你衛灃哥哥眼光好。”
其實按照往年的習慣，幾位姑姑家裡都是過完正年纔過來的，但是想到今年衛灃難得回來了，還要帶自己愛人回來，加上之前衛灃爸爸跟他關係有些僵，於是都商量好了年前提前過來。一是爲了看看人，二也是爲了熱鬧一些，增添些過年的氣氛。
畢竟一屋子都是男人，要是冷冷清清的，總差那麼一點兒過年的意思。
跟衛灃的弟弟說上話是晚飯後了，跟相對嚴肅些的爸爸和哥哥比起來，衛洋顯得有些不拘形跡。
剛上大學的年紀，染了一頭全金色的頭髮，跟喬初陽站在一起，穿着打扮反倒顯得他更像個明星。
喬初陽一頭軟毛乖順地塌着，穿一件白色的羽絨服配牛仔褲，看起來人畜無害，說是個十八歲高中生也是有人信的。
“你哥哥說你喜歡搖滾樂，所以給你帶了這個，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喬初陽把一張CD遞給他，這是國內一個著名搖滾樂隊的單曲，上面還有主唱的簽名。
“等一下，這是風船樂隊？我的天……還有簽名？！”衛洋喜出望外，“家裡有人混娛樂圈就是好……”
“你喜歡就好。”喬初陽笑說。
他其實跟這個樂隊也不太熟悉，聽說衛洋喜歡之後特意找了熟人，拐了好幾層關係，終於要到了簽名CD。
因爲沒料到還有姑姑在這裡，所以只給爸爸和弟弟準備了禮物。吃過晚飯，家裡住不下所以幾位姑姑和家裡人都準備開車離開了。
衛灃和喬初陽就把帶來的一些禮品送給他們，好歹也算是點心意。這些糕點什麼的也都不是便宜貨，喬初陽特意在一家有名的老字號鋪子裡買的，這種年節的時候能夠買到也是難得了。
送走了他們，屋裡真正只剩下四個大男人了。
一下子安靜下來，喬初陽看見衛灃爸爸又有點緊張起來。衛灃爸爸把他叫到身邊，詳細問了年紀，又問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喬初陽於是一一回答了。
“原來是這樣……”衛灃爸爸看了衛灃一眼，“難怪把你騙到這頭來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