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着的兩天都是在借用的學校場地裡拍攝,不過並不是主要的鏡頭,主要是穿插在故事中的回憶場景。
洪橙雖然答應讓尤佳乃留了下來,卻並沒有按照尤瑩給的劇本走的意思——如果真那麼做了,到底是誰在當導演?
於是她只讓尤佳乃演了一個沒有名字的配角,作爲兩個主角的同學之一,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就是作爲一個炮灰的女配跟衛灃有一場單獨的對手戲。
衛灃雖然二十幾了,但是剪個短刺兒頭穿上藍白校服,往教室一坐說他是高中生毫無違和感。尤佳乃也紮了一個馬尾辮,她本身是杏仁眼瓜子臉很顯小,個子高挑清瘦,運動服也能穿出模特架子來。
兩個人站在籃球場上意外地登對,衛灃手上的籃球被他規律地拍在地上,神情冷靜,問:“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尤佳乃心裡對他的喜歡不用演都能滿出來,略顯害羞的神情很自然,“我其實……其實……一直很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不知道你是不是願意……”
“咔!”
洪橙喊了一聲,然而卻不是對着新來的外行尤佳乃,而是老戲骨衛灃,“……作爲一個高中生,被人告白的時候就算對方不是自己喜歡的人,也不會這麼冷靜吧?你想想你高中的時候被人告白的感覺。”
衛灃皺眉,說實話他很少演這種青春偶像劇一樣的情節,“沒什麼感覺。”
洪橙被他坦蕩的話一噎,沒好氣地笑起來,“那你也給我演得有點感覺。”
在一邊兒看着的喬初陽偷笑,衛灃這種天下無敵的霸氣讓他都忍不住也想跟着叫衛少爺。
這時候突然場邊上有人衝着他喊:“喬初陽!我喜歡你!!!”
女孩兒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引得周邊一陣笑聲,劇組的人也都回頭看。
借用的這個學校並不是高中,而是市裡一個初中,操場邊有好些趁着下課過來圍觀的學生,大多數都是衝着喬初陽來的。喬初陽雖然演偶像劇居多,但是偶像劇裡的白馬王子可是全年齡通吃,上至六十歲奶奶粉下至七八歲小學生,都能是他的粉絲。
然而喬初陽並不是那種能堂堂正正被告白了還無動於衷的類型,聽見那聲喊之後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有點兒不好意思地衝那邊笑了一下,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工作人員立刻上去讓圍觀羣衆保持安靜。
這個小插曲反而讓洪橙收到了啓發,對尤佳乃說:“你也像那個小姑娘一樣,熱情一點兒,你們現在不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而是十幾歲的高中生,腦子裡只想着談戀愛的那種。”
洪橙一指點,再次開拍的時候雙方狀態都變了。
衛灃是專業的,有了要求就能迅速完成,尤佳乃也沒有了第一鏡的緊張感,兩個人說出臺詞來就像是一對兒真正的高中生小情侶,一個眼神真摯熱情,一個略帶羞澀緊張。
這下輪到喬初陽覺得不高興了。
等他意識到自己也像電影中的姜彤也一樣,對樂瑤跟同班女生的親密行爲感到吃醋的時候,他跟衛灃的戲份馬上開始了。
學校宿舍的走廊裡,前後只有他們兩個人,姜彤也往後退了一步,目光移向別處,“……你跟別人什麼關係關我什麼事……”
樂瑤的目光緊緊地鎖在他臉上,不想錯過一個對方的表情,“你真的這麼認爲嗎?”
年少的愛人不懂得控制言語裡的利刃,用這來保護自己的心怕受到傷害。
“嗯。”姜彤也還是看着別處。
樂瑤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心臟在胸腔裡的鼓動通過姜彤也的手傳到他的心裡,兩顆心步調的一致讓他忽然感覺到害怕,忍不住要縮回手來,這時候樂瑤說:“但是,我喜歡的人是你,滿心都是你。”
姜彤也猛然擡眼看他——
喬初陽突然從角色裡跳脫出來,他眼前的人從那個“樂瑤”變成了衛灃,慌亂和欣喜兩種複雜的情感一瞬間在他心裡交錯起來。
“咔!好!”洪橙喊停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也像無形的刀劍把他們兩個人從那種曖昧的氛圍中剝離了出來。
“太好了!喬初陽演得不錯。”洪橙讚不絕口,認爲這場戲第一次就已經拍得足夠好了。
然而其實這裡喬初陽最後還有一句臺詞沒有說出來,他自己主動提出要再來一次,洪橙考慮了一下也同意了。
但是接下來試了兩遍都沒有剛纔好,洪橙評價說:“第一遍就很好,那個眼神很好,比說臺詞要有表現力得多。”
其實喬初陽自己也明白,後面他突然無法專心於拍攝,心裡不斷在想——面前這個人是認真的嗎?爲什麼那麼像認真的?他是故意的嗎?
他看向正在跟工作人員交流的衛灃,對方神態自然,普通地說着話,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喬初陽突然覺得,好像攝像機一旦開始拍,衛灃身上“演員”的那個開關就會打開,能把周圍的人都帶入到戲中,然而只要導演喊了停,他就可以瞬間從角色轉換回自己。
嗯……是錯覺吧,一定是因爲衛灃演技太好了。喬初陽想。
*
在結束短暫的攝影棚和學校場景拍攝之後,劇組大部隊馬上開拔,準備進山拍攝最重要的戲份。
說是進山,洪橙也不知道怎麼找到了這麼一個地方,位於貴州西南部,再過去一點兒就是自然保護區,這可真就是正兒八經進了大山深處。
下了飛機轉汽車,然後坐了兩個小時,又步行了大約二十分鐘纔到達了這家十分破舊的旅館,招牌在風吹雨打的摧殘下早就變了色。
而且由於劇組人多,要擠着住,大家都得住多人間。連洪橙自己都是跟攝影助理擠一間房,不過爲了照顧兩個主演的心情,特意給他們一人留了一個單間。
誰知道老闆說前幾天下雨,二樓的單間有一間漏水住不了了,別的房間也都住滿了,只有讓兩個人住一間房了。
喬初陽心想這是什麼三流小言裡面纔會出現的意外,不過也沒有反對,畢竟現實情況如此,而且是來拍戲又不是度假,挑剔太多不好。
跟着他一起過來的是一個新來的助理小周。因爲寧裕手底下還有其他的藝人,要兼顧他們的活動,所以沒辦法跟他一起待在山裡將近一個月。
小周是個女孩子,不過剪了個短髮,穿着也很運動,幹起活兒來非常利索,聽說原來就是在影視城跟劇組跑的,這時候小聲問喬初陽:“要不要跟導演協調一下,再空出一間來?”
喬初陽搖頭,“不用了。”
他這段日子非常努力,就是爲了讓人不帶着“偶像派”“流量明星”之類的標籤看他,好不容易在演技得到一點認可的基礎上刷了點好感度,他可不想在這裡再給降回去。
“等一下……我出兩倍的價錢,請給我一個單間。”聽說了這件事的衛灃從外面走進來,摘了墨鏡,把一張卡往前臺桌上一拍,說道。
然而雖然說是前臺,這也不過只是一張比較高的桌子,老闆站在後面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爲難地說:“不好意思,我們這兒只收現金,而且……真的沒有房間了,我們這裡本來就小。”
衛灃皺眉,轉頭問其他工作人員,“這裡就沒有其他旅館了?”
“方圓幾裡就只有這一家,都是揹包客驢友住的,所以條件也就這樣。”工作人員回答他。
喬初陽突然回想起衛灃是個潔癖這件事,估計很不願意跟別人住一間房吧。
“克服一下,”洪橙開口勸他,拍拍衛灃的肩膀,“也可以跟喬初陽培養一下感情,接下來的戲份很重要。”
喬初陽突然被點名,望過去正巧跟衛灃眼神碰了個正着,於是有點不自然地移開目光,說:“我其實沒什麼,如果衛灃不願意的話……”
“那好吧。”衛灃同意了。
爲了給大家時間休整一下,第一天到達之後並沒有拍攝。
喬初陽進了房間,看了看浴室什麼的,發現雖然有些舊了,但整體還算乾淨。衛灃的助理小楊進來幫他放行李,喬初陽問:“衛灃去哪裡了?”
小楊回答道:“釣魚去了。”
釣魚?這是什麼老幹部愛好?
“……他還帶着漁具過來的?”喬初陽憋了半天問出這麼一句話。
小楊點頭,“老闆說旅館後面不遠就是一條小河,您要不也過去看看?”
喬初陽點頭,然後下了樓前後轉了一圈,發現這地方除了開門就是風景之外真的沒什麼好逛的,腳步不自覺地就往小楊說的那個方向走了。
沒多遠就看見衛灃戴着一頂漁夫帽,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正在穿魚餌。
注意到喬初陽走了過來,他道:“要試試嗎?”
比起這個喬初陽更在意的是……
“你不是潔癖麼,魚餌不覺得髒?”
“嗯……”衛灃看着平靜的水面回答,“對喜歡的東西,潔癖自然就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