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正南,你怎麼了,顧正南。”我的聲音中帶着濃濃的哭腔。
顧正南的眼皮越來越重,他極力的想要睜開眼睛,卻似乎很難做到。
雖然我所有的視線全都集中在顧正南的身上,但我的餘光還是看到了站在我斜後方的喬凱。他氣急敗壞的看着我和顧正南,手裡緊緊握着一根很粗的鐵棍。我反應不及,就聽到他咒罵了幾句,大步流星的朝我和顧正南走了過來。
我所有的反應全都是出於本能,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讓顧正南受傷了,我也將自己懷孕的事情全然的拋諸了腦後,我現在的眼裡,心裡,腦子裡,都只有顧正南一個人,半點都沒有猶豫。我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他,伸手將他抱了個滿懷。
大約是在同一時間,我聽到顧正南低吼了一聲喊着我的名字,身體沒由來的變得很重,卻沒有感受到太大的痛覺,只是像在不停的往下墜,一直觸不到底。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意識卻格外的清晰。
“樑旖……”
顧正南的這聲低吼彷彿貫穿了我的靈魂,我們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情,可當他這樣叫我的時候,我卻依然會心跳加快。我很想回應他,可喉嚨卻乾啞的發不出一丁點的聲音。
周圍的喧鬧聲很快就將顧正南的聲音壓了下去,我試圖在這些繁亂的聲音中找到顧正南的,卻怎麼都做不到,我開始變得心煩意亂,甚至有些害怕,內心的恐懼在無限的蔓延着,可我卻不知道在害怕些什麼。
這些複雜的情緒快要把我壓垮了,我就像沉溺在一片汪洋裡,周圍全都是冰冷的水,我摸不到也看不到他的盡頭,這樣惘然若失的感覺,很不好。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沒有顧正南,沒有何易燊,沒有任何我熟悉的人,周圍所有的一切全都是陌生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到這裡,甚至有種被所有人拋棄的感覺。
我的周圍全都是樹木,我就走在這樣一條林蔭的小道上,地上全都是泛黃的樹葉,將泥土遮蓋的嚴嚴實實,半點都看不到。在這條小道的盡頭,我彷彿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說不清楚那種感覺,總覺得那個人像是在等我,他始終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我懷着好奇的心情,走了幾步想要追上去。我踩在這些已經半枯的葉子上,發出沙沙的響聲。讓我奇怪的是,不管我走多少步,那個人似乎永遠離我有那麼一段距離,半分都沒有減少。我開始心煩意亂,不由自主的開始加快了腳步,因爲看不到他的臉,讓我愈發的好奇了,我甚至開始小跑了起來。
我跑了很久,腳步也越來越快,但讓我恐懼的是,我和他之間永遠是那麼一長段的距離,他就站在道路的盡頭,也不離去,我永遠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卻觸碰不到他。
我開始煩躁,心慌,甚至有些想哭,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好不容
易有一個熟悉的背影,卻又這麼近,那麼遠。
我開始哭喊,但我根本不知道那個人的名字,我只能胡亂的叫喊着,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眼淚不知從何時開始滑落,很快就浸潤了我的臉頰,模糊了我的雙眼。我透支了所有的力氣,連擡起腳步的時候都異常的艱難,可我心裡總有一個執拗的念頭,我半點都不想放棄,我必須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不想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待在這裡,我害怕。
汗水溼透了衣服,迎面吹來的涼風使得我的毛孔全都張開,這樣駭人的涼意就這樣毫無預兆的滲進了我的心裡,蔓延到了四肢百骸。
周圍傳來嘈雜的聲音,像是雨水的聲音,滴落在地面上發出啪嗒的響聲。海城許久沒有下過這麼大的雨了。我被這陣雨聲吵得心煩意亂,這個夢也突然戛然而止,這讓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因爲我最終都沒有看到前面那個人,到底是誰。
我驀地睜開眼睛,眼前的白色很刺眼,周圍全都環繞着消毒水的氣味,讓我沒由來的很討厭。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這一切都讓我很不舒服,甚至有些犯惡心。
偌大的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我下意識的轉頭,看到我的手上插着針管,透明的液體順着管子流進我的身體,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我討厭這種感覺,不知哪裡來的怨氣,我隨手就這樣拔掉了插在手上的針頭。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即使窗門緊閉,還是阻擋不住沙沙的水聲。我下意識的伸手摸上我的肚子,這個動作似乎已經成了我最近的一個習慣,沒有理由,只是覺得安心。可僅僅因爲這個動作,我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全都凝固了,原本微微隆起的小腹變得異常的平坦,我渾身抑制不住的開始發抖,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就佔滿了我。
我緊張的掀開被子,我甚至覺得是不是因爲我這樣平躺着造成了錯覺。我坐起身,身體裡空空蕩蕩的感覺讓我變得恐懼。
我光着腳下了牀,地板上的涼意直接竄到了我的心臟裡,我下意識的走到牀尾的地方,那裡一般都會掛着病人的病情,在看到‘十七週,流產’,這幾個字之後,我突然就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生生的跌坐在了地上。
窗外突然就驟亮了起來,緊隨其後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聲,這幾個字打碎了我的靈魂,我第一次體會到欲哭無淚的感覺。彷彿在這一刻,我人生中所有的不愉快都聚集到了一起,我的悲傷情緒在被自己無限的放大着,我甚至想到了死。
在和顧正南分開的這段時間裡,都是因爲這個孩子,才讓我支撐到現在,他是我和顧正南之間唯一的聯繫了,也是我好好生活下去唯一的動力。可是爲什麼如此殘忍,我就連一個孩子都沒有保住。
我渾渾噩噩的走出病房,走出住院部的大樓,外面雨大到什麼東西都看不清,伴隨着時不時出現的電閃雷鳴,讓海城的冬季平添
了一份淒涼。
我光着腳走了出去,傾盆而下的雨水瞬間打溼了我的全身,我聽到周圍有人似乎在叫喊着我,可我完全回不過神來,我沉浸在失去孩子的痛苦中無法釋懷。
雨水很大,也很密,打在身上還有些隱隱作痛,可這些痛楚都比不上我心裡的疼痛。我眼前一片模糊,溼膩的頭髮貼在臉上,很不舒服,可我完全不顧上這些。我憑着自己的直覺往外走,不知道到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伴隨着一陣雷鳴聲,我的手腕突然被人抓住,我被迫停下了腳步。
“樑旖,你在做什麼。”
我木訥的轉頭看着發出聲音的地方,但雨水太大,我根本看不清,只能模糊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輪廓。但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卻讓我抑制不住的渾身一顫。
顧正南拉着我的手,試圖將我帶回去,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甩開他,這一用力,讓我自己都沒有控制好身體,踉蹌的倒退了幾步。
我囁嚅的說道,“你放開我。”
我木訥的轉身,這一次,顧正南抓住了我的肩膀,貼近了站在我的面前,他聲嘶力竭的咆哮着,“樑旖,你瘋了嗎,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努力的睜大眼睛,看着我眼前的顧正南,我竭盡全力的吼道,“我要幹什麼?我想去死行不行,這樣的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顧正南抓着我的肩膀,很用力,他讓我感覺到除了雨水的冰涼之外,其他的感覺,他讓我感覺到了痛。
我自嘲的笑了笑,冷冷的說道,“我連個孩子都保不住,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你放開我。”說完,我開始大力推搡着顧正南,雖然知道我們之間力量的懸殊,我還是不自量力的想要擺脫他。
啪——我看不清楚顧正南是什麼時候伸手給我的一個耳光,但這一巴掌確確實實的讓我安靜了下來。他伸手抱住我,摟住我的腰,將我整個人抱進了懷裡,他的手臂收的很緊,像是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
顧正南貼在我的耳邊,低啞的說道,“樑旖,任何事情都沒你來的重要,感情淡了我們再培養,分手,我重新追你,無話可說了我們就再去找話題。覺得膩了我們重新認識,要是累了就給彼此空間。孩子沒了,我們可以再要。只要你安然無恙,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在乎,顧正南。我要這個孩子,他是我的命。”我試圖推開顧正南,但卻依然在他的懷裡,我哽咽的說道,“沒有了這個孩子,我跟一具屍體有什麼分別。”
顧正南大聲的吼叫道,“你還有我,這些所有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
“不!我們結束了,我們之間都結束了,顧正南,你還不明白嗎,從你簽好離婚協議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結束了,這孩子是我和你唯一的聯繫,沒有了他,我和你什麼都不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