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靈異生活 在路上
長坪溝,四川名勝風景區之一,這個時候正是旅遊的黃金時期,許多遊客趕在天氣變冷之前來遊覽,入口處到處是人。
阿華從人羣裡帶回來一個跟他同樣黑瘦的男人向小麥和邵靖介紹說:"這是阿奇,他是這裡的嚮導,帶我們進山。我們就租他的馬,東西也都準備好了,這就可以進去,晚上在溝裡宿營。”
小麥覺得這個阿奇看起來有點眼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阿奇牽來幾匹馬,衆人棄車上馬,沿着入口向長坪溝裡走去。風景確實很美,楓葉已經紅了,一團團一簇簇鮮豔如火,即使小麥頭一次騎馬,手忙腳亂中也被這風景吸引住了。邵靖是會騎馬的,看他坐在馬背上戰戰兢兢的樣子,笑着說:"等人少點了,你跟我騎一匹馬。”
小麥拿白眼翻他一下:"等我騎不住了再說。"這馬還是很馴服的,只是他頭一次騎,緊張得渾身都發僵,要不是有阿奇在前頭牽着,他還真不知怎麼控制。
阿奇回頭看了一眼,慢吞吞地說:"這馬都是很馴服的,走這路不要緊。等再高一點,就得步行了。”
小麥看着他的側臉,忽然明白剛纔的熟悉感從哪裡來了,這個阿奇長得跟海東青有四五分相似,仔細看上去年齡應該也相差不遠,只是也許長期的戶外生活風吹日曬,他皮膚黝黑,看起來好像比海東青蒼老了十歲。這個阿奇,該不會就是真正的謝棋?
阿奇嘴角的肌肉微微**了一下,沒有說話。海東青卻笑了起來:"不用問了,他就是謝棋,你們早就猜到了?”
小麥心想真是不好意思,您太高估我們了,也就是剛剛猜到:"你就是——真正的謝棋?”
謝棋不答。海東青在馬背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沒錯。他打工的時候在建築工地上砸死了人,一直逃到這邊。我想辦法把那事給他壓下去了,他就把身份證借給我用。”
撒謊!小麥心裡暗暗地想,看了邵靖一眼。謝棋的事小黑子去查過了,建築工地上出了事是真的,但根本沒死人,而且因爲受傷的人先挑起事端,後來不了了之。估計謝棋當時誤以爲自己殺了人所以逃出來,然後在這裡被海東青騙了。邵靖明白他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也許這個謝棋是可以爭取的。
小麥微微傾身問謝棋:"謝先生也跟我們一起進山?”
海東青笑笑:"當然,他可是好向導。再說那個地方他也知道,能幫上忙。”
必須把謝棋爭取過來,小麥心想,否則就是三對二了,不利。
"謝先生去過那地方嗎?”
海東青微微皺眉:"他沒進去過。在這裡不要說了,人多耳雜。”
一行人都不再說話,由謝棋帶着馬隊前行。天黑得很快,路上漸漸沒有了行人。到八點鐘的時候,謝棋停下了馬:"到了。”
他們已經偏離了一般遊客的遊覽路線,頭頂是樹,腳下是草,前方隱約有一道山壁,謝棋把馬拴在樹上,帶着一行人往山壁走過去:"東西都在這裡了。”
山壁上有一個洞,洞口生長着茂密的灌木,如果不扒開來根本看不見洞口。謝棋從裡頭拖出七八個大包,打開來拿出帳篷、便攜式煤油爐,又從馬背上卸下食品,把帳篷搭起來。小麥看看四周:"在這裡露營?”
謝棋頭也不擡地回答:"這裡沒野獸,是安全的。"他往帳篷周圍撒了一圈東西,"蛇蟲有一些,但撒上這個就沒事。"他把煤油爐子點起來,在背風的地方煮起麪條,又拿出些乾肉加進來,一煮開就把火熄掉,掛起一個小手電照明:"這地方就怕起火,儘量不要弄出火光來,否則護林隊會發現。”
小麥吃着麪條,斜眼觀察地上的那幾個大包。如果只是帳篷什麼的,根本不需要提前藏到這種地方。海東青注意到他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說:"那裡面是武器和登山裝備。再往下走我們會離開遊覽區進深山,就沒有這邊這麼悠閒了。四川雖然沒有什麼兇猛的野獸,但蛇蟲不少,而且深山裡,可能還有些外界沒有發現的生物。”
小麥隨口問:"有史前生物?”
海東青笑笑:"也說不準。"一羣人都圍坐着吃麪,他卻坐得遠遠的。小麥想想又覺得他其實也挺可憐的,說是活着,其實就是活受罪啊。吃了不管餓,喝了不解渴,長生不老有個屁用啊!說不定還不如死了舒服點。
阿華三口兩口乾掉肉乾面,抹了抹嘴:"來把東西分配一下。”
大包裡裝了五把手槍,兩把獵槍,五套登山服和登山靴,另帶五個礦工帽,三個睡袋,幾捆登山繩,三把長刀,五把匕首,彈藥,強光手電,冷煙火,工兵鏟,指南針,打火機,驅蟲粉,應急藥品;馬背上的包裡則有肉乾、燒餅、壓縮餅乾、巧克力、瓶裝水,鹽。五個人每人分到一把手槍一把匕首,阿華和謝棋拿着獵槍,其餘三人拿長刀,手電和冷煙火平均分配,其餘物資,五個人分成三組:小麥和邵靖一組,阿華和謝棋一組,海東青自己一組,每組把分配到的物資自行調配攜帶。足足折騰到十點鐘,一切就緒,衆人才分別鑽進帳篷。謝棋說這裡是安全區,不需要守夜,大家好好休息,從明天開始離開了遊覽區,就要守夜了。
小麥和邵靖一個帳篷。雖然才十月,但山裡已經冷了,兩人擠在一個睡袋裡,邵靖把槍放在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又檢查了彈倉,仍舊覺得不太放心,把帳篷門拉鎖拉好,又用石頭壓了一下才回到睡袋裡。
小麥貼着他的耳朵小聲說:"你覺得他們會在山裡對我們動手嗎?”
"不得不防,畢竟現在二對三。要想辦法把謝棋爭取過來。”
"嗯,找個機會告訴他他根本沒殺人?你覺得謝棋爲什麼要跟着海東青?他出事的時候是六年前了,他就一直讓海東青用他的名字活着,你覺得正常嗎?難道是感恩?”
邵靖輕輕嗤笑了一聲:"感恩?我看他那樣不是。恐怕是海東青用了什麼辦法挾制着他。如果是下符咒,這個不難。”
"你覺得海東青懂這些嗎?有多厲害?”
"這很難說。我想他必然是懂的,估計當初來找金書玉簡就是他的主意,能打開洞口可能也是他的本事。不過我覺得他跟一般天師還是有區別的,更像是個懂點旁門左道的盜墓的。古書估計讀過不少,正統的道術未必會,但手段還是有的。謝棋就是個普通人,要控制他也不難。不過也要防着他這些年可能學了些東西,畢竟天師行裡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必然是有點路子的。”
小麥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軒轅鏡和趙寶寶的小神主:"沈哥他們能跟上來嗎?”
"到這裡沒問題,但是進了山可能麻煩些。再往那邊走是沒開發的深山,信號能不能收到很難說。"邵靖摟了摟他,"別擔心,有我呢,睡,明天開始就要累了。”
小麥以爲自己會睡不着的,卻沒想到居然一宿無夢,直到天亮被枝頭上的鳥鳴聲叫醒。
鑽出帳篷,山區的空氣清新到發甜,各種鳥叫此起彼伏,小麥轉着頭總算從樹梢上找到一隻,卻認不得是什麼鳥。
邵靖在不遠處招呼他:"來洗洗臉。”
山溪清澈而涼,洗過之後精神爲之一振。早飯是速食蔬菜湯加火燒,吃完之後各人換好登山服和靴子,把帳篷收起放到馬背上,開拔。
登山服還算合身,靴子卻有點大,小麥穿了雙層的襪子,一開始走起來還是有點不適應。因爲增加了負重,所以只能輪流騎馬和步行,避免沒到地方就把馬累垮了,裝備就沒法帶了。今天的登山就不像昨天那麼悠閒了,謝棋領頭,前進得很快,到了中午,已經把遊覽區遠遠拋在後頭,直到下午一點,才停下來休息。
林間空氣溼潤,謝棋隨手抹把汗:"這裡可以點火,我去打點水。”
"我幫你?"小麥站起來跟着他走。稍遠處就有水聲,是條極細的山泉,從筆直的山壁上流下來。謝棋用一個皮袋子盛水,小麥蹲在旁邊,隨手接點水拍拍臉,漫不經心地說:"你在建築工地上砸傷人的事都過去六年了?你怎麼還呆在這裡呢?沒想過回家去?”
謝棋低着頭專心接水:"打死了人,怎麼能回去?”
"打死了人?不是隻是打傷嗎?”
謝棋一愣,擡頭看小麥:"什麼?”
小麥顯得比他還驚訝:"怎麼,你都不知道?那人沒死,後來送醫院救過來了。”
謝棋盯着他:"胡說八道,你怎麼知道?”
小麥聳聳肩:"你以爲我們沒查過嗎?你的名字,身份證號碼,按着這個查一下不難查到。廣州那事,因爲受傷的人是挑釁者,所以後來也是不了了之了。人沒死,難道你以爲還會通緝你嗎?”
謝棋完全愣了:"你——你胡說……我當時明明把他——”
"你把人打暈了,後來送到醫院又救過來了。”
謝棋手裡的皮袋子啪地掉到地上,自己也差點坐下去:"我——但是他說我打死了人,他花錢找人才把這事壓下去……”
"人就沒死嘛。再說了,就算你真打死了人,他都說花錢找人壓下去了,你幹嗎還躲在這兒?”
"花了很多錢,我還不起——"謝棋說到這裡,忽然停住了。如果真像小麥說的那樣,自己根本沒有打死人,那麼海東青所謂的花了一大筆錢,豈不也是子虛烏有的?他有些茫然地蹲着,喃喃自語,"我沒殺人?”
"沒殺人是肯定的。你就光欠了他錢嗎?欠了多少?”
謝棋轉頭看他一眼,眼神突然警惕起來:"你跟我說這個幹什麼?你們不是一夥的?”
小麥想了想:"不太算一夥的,我們本來不想來,等於是——被他騙來了?但是你其實可以走啊,你知道我們去的那個地方有什麼嗎?”
謝棋眼神黯淡下來:"說有個大墓,裡頭很多值錢的寶貝——我不能走,阿華盯着我呢。那小子是吸毒的,下手也黑,我不敢走。真要是挖了那個墓,我也能分錢,那時候回家也有錢了……"他從地上撿起皮袋,重新接了水,不再理睬小麥了。
吃過午飯,稍做休息,海東青又催着上路。這次一口氣走到天色將要轉黑,謝棋就招呼找宿營的地方:"這裡不比遊覽區了,要找個安全地方,還要輪流守夜。”
宿營處選在一處山壁下面,山壁在這裡扭曲,形成一個鈍角,把帳篷設在鈍角里面,至少不用擔心背後有東西來。旁邊還有幾棵大樹,必要的時候可以上樹。這次吃過飯後謝棋讓把火留着:"壓小一點不容易被人發現,留着火,一般野獸都會避開。誰先守夜?”
邵靖沉吟一下:"我們守上半夜,下半夜你們替。”
海東青笑了一下:"不用了,我守夜,你們都睡。”
邵靖倒忘記了他是根本用不着睡覺的,既然有這便利爲什麼不用,當下拉着小麥鑽進了帳篷:"你跟謝棋說了?”
"嗯,果然海東青是騙他的。但他說阿華盯着他,他不能走。而且,他好像以爲那裡是個大墓,還想盜了墓弄點錢纔回家。”
"有矛盾就好。至於錢,他如果想要錢,這倒好解決了。倒是這個阿華,看來真是個亡命之徒,吸毒的人比較難對付,他們爲了錢是可以豁出去的,因爲沒了毒品他們也是生不如死。而且這種人胃口比較大,也很難相信人。如果我跟謝棋說我能給他錢,他多半會相信,因爲他要的錢,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大得了不得的數。但阿華就不一樣了,吸毒是個無底洞,那是填不滿的,他也不會相信我能給他一大筆錢。”
"那怎麼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走着再看,總之對這個阿華要提防一點才行。不過在沒到地方之前,他應該不會先動手,如果進了洞,那就得小心了。這之前還是先注意路上,深山老林的,說不定有什麼東西。”
邵靖剛說完,遠處就傳來一陣不知什麼動物的嚎叫聲,靜夜裡帶着微微的顫抖,像哭聲樣。小麥緊張地拉住邵靖:"不會有狼羣?”
"狼羣好像沒有,但是有豺,這個比狼好不到哪裡去。不過我們有槍的話,對付起來沒什麼難的。”
"那是野生保護動物?我們拿槍打的話是違法的。”
邵靖無奈地戳戳他的臉:"那你就把肉乾拿出來餵它們好了。躺下,我看看你腳起水泡了沒有?可惜不能用熱水燙一下。”
小麥也覺得自己這個想法有點好笑,聽話地躺下:"應該沒事,雖然靴子大了點,但我覺得腳不疼,而且不是還騎了一會馬嗎?”
邵靖檢查了他的腳,確實沒起水泡,這才放了心,又把襪子給他套上:"夜裡蛇蟲多,別把身體晾在外頭,被咬一口就麻煩。”
小麥一下子想起蠱道上的詭異蟲子,不由有點頭皮發麻:"不會像雲南那樣?”
"那倒不會,但四川有蛇。行了,只要帳篷不破,蛇也鑽不進來,睡。”
帳篷外面,那哭聲一樣的嚎叫還不時傳來,但枕着邵靖的肩膀,小麥卻很快就睡着了。這次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們走到一面峭壁前,上面有鮮紅的大字刻着:發之者亡,視之者盲。海東青不知在哪裡找出兩個小洞來,把兩塊龍眼石都嵌了進去,石壁發出咔咔的聲音,出現了一扇向內打開的石門,裡面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