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之力

自然之力

自然之力

玉石牆壁緩緩打開,露出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個洞口,能看見裡面那塊溫潤的白玉,通體沒有一絲雜色,上面鑲嵌着純金的圖案,似龍非龍,似鳳非鳳,似虎非虎,說不清是什麼形象,卻細緻入微,連那獸身上的毛羽都清晰可見,在珠光下閃爍着燦爛的光輝。

謝棋連呼吸都屏住了,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扒那洞口,在半空中又強行縮了回來,緊張地攥着自己的衣角不住搓揉。

小麥側頭看了邵靖一眼,兩人心裡都很明白。謝棋或者不像海東青和阿華那樣處心積慮就爲了這金書玉簡,然而他現在已經財迷心竅,只要把東西拿到手,肯定要殺人滅口。他在這裡做了好幾年導遊,即使沒有同伴沒有馬,他也能走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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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靖用力磨割登山繩。謝棋的注意力完全被漸漸打開的玉石牆壁吸引了,他甚至用不着再怕他看見。只是這登山繩真是質量太好,他割了半天,還只割斷了一半。

巨大的陰陽魚慢慢旋轉,中間的洞口越來越大,鑲金白玉板露出的面積也越來越大,直到洞口有嬰兒頭顱大小的時候,謝棋突然一震,脫口啊了一聲——白玉板上出現了暗色裂紋,而且看得出裂紋如同蛛網,向四下裡蔓延。謝棋顧不上別的,一步躥到玉石牆壁前,伸手就去扒那洞口。洞口自然不會因爲他動手就加快打開,仍舊緩緩地向外擴大,把潔白的玉板上那刺眼的灰黑色裂紋繼續呈現出來。直到洞口擴大如人頭大小,一小塊碎石掉出來,帶出一撮土,灑在謝棋衣襟上。謝棋呆呆站着,在他眼前,玉板已經完全露了出來,看得出它原本應該是一個精美的白玉盒子的正面,盒子裡裝的大約就是金書玉簡。然而現在,除了玉板正中心那四五釐米見方還是完整的之外,其餘地方均已被擠碎,碎塊間是擠得硬如石頭的砂土。

謝棋嚎叫了一聲,猛地拔出匕首發瘋般地挖起來。碎塊和砂土不停地掉落,然而他挖了半天,裡面仍舊只是土和砂石,只是間或在那砂土之間夾雜着一段金絲或者一小塊已經染了沁色的玉塊。儘管大禹設下了這巧奪天工的機關,卻仍舊擋不住千百年來大自然的變遷。也許是這山體生長中的扭曲,也許是地震的震動,總之這白玉盒子已經碎裂,連帶着其中的金書玉簡,也化爲了這大山的一部分。

謝棋挖得手也破了,掏出了一個深深的洞卻仍舊一無所獲。他呆了一會,忽然急急轉頭去找嵌在玉石牆壁裡的那兩顆燭龍眼。兩顆寶石眼已經隨着陰陽魚的變化分開在牆壁兩邊,他就用匕首去摳,先摳下了陽眼,看一看還是完整潤澤的,這才鬆了口氣,轉頭又去摳陰眼。陰眼摳出來,落進他手心,撞擊在原本握在手中的陽眼上,突然之間一道白色光華從兩顆龍眼之間迸發出來,刺得山洞裡的人都不禁閉上了眼睛。謝棋本能地握緊拳頭,將兩顆龍眼攥在手裡,白光過後他急急張手去看,卻見兩顆龍眼已經失去了那潤澤的光彩,變成兩顆灰黑色的石頭,謝棋手上稍微一用力,兩塊石頭竟然就碎成了一堆灰土,順着指縫簌簌灑下來。

謝棋死死盯着手心裡的一撮灰土,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聲比哭還難聽些。他一邊笑一邊瘋了似地舉起匕首在牆上亂戳,看得小麥心驚膽戰,唯恐他忽然回過身來給他們兩個也來上這麼幾刀。好在謝棋瘋笑了一會就停了下來,嘴裡嘟囔着什麼四處張望,一眼看見旁邊的黃金匣子,眼睛登時亮了:"對,還有這個,這個也值錢!”

他一邊嘟囔一邊跑過去。黃金匣子有半人高,純金的匣壁有一寸厚,少說也有幾十公斤重。即使只按重量算,現在的市價也值幾十萬,若是加上手工和古玩本身的價值,說個價值連城也不爲過。謝棋興奮得有些忘乎所以,伸開雙臂去搖晃那匣子,想掂掂份量。匣子出乎意料地沉重,像是底子焊在山洞地面上似的,謝棋用盡吃奶的力氣一搖,匣子猛地一晃,不知哪裡傳來一陣軋軋聲,像是什麼鏈條在轉動的聲音。謝棋吃了一驚,唯恐這匣子也像陰陽鼎一樣張開來噬人,趕緊跳得遠遠的。但匣子並無動靜,那軋軋聲細聽起來倒像是出自地下。謝棋驚疑不定地在地上來回檢視,小麥卻分辨出那聲音確實是從黃金匣子下面響起來的,但聲音在地上似乎沿着一條線向山洞入口處響過去,最後一直響到了入口之外。

邵靖猛然醒悟:"入口要關閉了!”

謝棋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拔腿就跑,跑出一步又捨不得這黃金匣子,回過身來用力搖晃,想要拖着走。黃金匣子不知是被他剛纔那一陣搖晃弄鬆了,還是因爲觸動了什麼機關的緣故,竟然當真被他拖動了。但幾十公斤的份量也不輕,謝棋拖着這麼個累贅,再怎麼拼命也跑不快。眼看山洞入口處的光線越來越暗,顯然是外面的機關正漸漸關閉。謝棋咬牙猛拖,眼看前面還有幾十級臺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帶着這個匣子跑出去,他終於撒手放開匣子,三步並做兩步地衝了出去……

軋軋聲停止,入口處微弱的光線消失,四周一片死寂。邵靖終於割斷了登山繩,但已經來不及了。他把小麥身上的繩子也割斷,整個山洞裡,就只聽見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入口關了?"小麥活動着麻木的手腳,走到入口處向上看了看。果然是一片黑暗。他試着走上去摸摸,那裡是一層石頭,就像他們進來時看見的一樣,毫無縫隙,渾然一體,好像從來不曾打開過。

"關了。"邵靖走到黃金匣子旁邊,用腳踢了踢它,"這東西下面就是機關,觸動了這個入口就會關閉。大禹並不想把這個東西也給人。”

小麥趕緊把他拉開:"你怎麼能拿腳踢啊,太不敬了。大禹前輩您可別跟他計較——"萬一再踢出點什麼好歹來可怎麼辦?

邵靖倒沒說什麼,只是環視四周:"現在怎麼辦?”

"能把那入口再打開嗎?"小麥一說完自己就知道答案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不能,海東青當時是挖了個洞出去的。啊,那我們是不是也能挖個洞出去啊?”

"難。"邵靖言簡意賅,"從這裡挖出去要多遠?海東青當時戴着燭龍的陽眼,其實等於是在不死不活之間,他不用吃不用喝不用休息,可以一刻不停地挖,但是我們——而且這裡的土是息壤,,我們在這裡挖,它就會在後面跟着長,如果我們挖得慢了……"他沒再說下去,但是小麥已經明白了,如果挖得慢了,息壤的生長速度會趕上他們的進度,最後把他們埋在大山的山腹中。

"那——沈哥他們能找到咱們嗎?”

邵靖從內褲裡摸出那個定位器,那小小的鈕釦一樣的東西看上去一點也不像會往外發信號的樣子。邵靖擺弄了幾下,搖搖頭:"說不準。這東西在地下不知好不好用,而且——這裡已經不同於地上世界,信號能不能穿過陰陽兩界也很難說。”

小麥喪氣地坐在地上:"那怎麼辦,難道我們在這裡等死?”

邵靖緊閉着嘴站在那裡沒說話。小麥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邵靖最怕聽的就是"等死"這兩個字。他趕緊站起來扒住邵靖肩膀:"唉,我們想辦法出去啊,蠱道那麼沒希望的地方咱們都出來了,沒理由這地方就能把咱們困住。”

邵靖反手摟住他,沉默片刻才說:"恐怕只有挖了。海東青在這裡一定曾經呆了很久,必然是各種辦法都研究過了,最後才選了挖洞的辦法。"但是這個辦法,海東青可以用,他們……

小麥回頭去翻揹包:"看看咱們還有多少補給。"幾個揹包都在這裡,乾糧充足,水少一些,加在一起算算能支持四五天,如果要把人體極限也算進去的話,十天也沒問題,如果不考慮他們在極度乾渴飢餓的情況下還能不能挖洞的話……

"這裡有工兵鏟。"小麥翻出兩把工兵鏟,"咱們的裝備比海東青那是好多了,這個挖起洞來怎麼也比那匣子蓋強吧?”

邵靖在他身邊蹲下來,過了一會摸摸他的臉:"小麥——”

"嗯?”

"……我愛你。”

小麥愣了一下,笑了:"怎麼了,怎麼跟生離死別似的?”

邵靖把他的臉轉過來,強橫地把嘴脣壓上去,低聲又說了一遍:"我愛你。”

小麥專心地迴應他,直到兩人分開,才喘着氣說:"我也愛你,但是我覺得我們可以把這些話留到出去再說。”

邵靖專注地看着他的雙眼,過了一會笑了笑:"對,我們可以留到出去再說。"他站起來,把小麥也拉起來,又緊緊擁抱了一下,"來吧,咱們看看從哪裡挖最好。”

"我覺得這裡是生長得最慢的。"小麥指着山洞西邊靠近陽鼎的那個位置。二十分鐘前他們在山洞四周每隔兩米的地方用工兵鏟挖了一鏟,現在只有這個地方還留着挖掘過的痕跡,其餘的地方都已經平復如初。

邵靖皺着眉:"奇怪,跟我想的正好相反。我以爲陰鼎後面那個位置會生長得最慢,畢竟息壤也算是個活物,總該是喜陽厭陰——沒想到居然那個位置反而生長得最快,這裡反而最慢,難道息壤竟是喜陰厭陽的嗎?”

小麥想的是另一方面:"那會不會我們挖到裡面之後,深處的息壤不受陽鼎的影響,又會長得比較快?”

邵靖愣了一下:"這個——"這他還真沒想過,"也許——"如果是這樣,他們成功的希望又渺茫了一些。

"如果我們能拖着這個陽鼎呢?”

"哦!"邵靖豁然開朗,"有道理!拖着這麼大一個鼎是不太可能,但我們可以弄一部分進去。其實如果息壤當真是喜陰厭陽,那麼我們只要弄些陽氣足夠重的東西就可以放緩它們的生長。可惜陽眼已經毀了,不然一定有用。”

"對了,那兩顆寶石怎麼會變成灰了?因爲機關已經打開所以沒用了?”

"恐怕是因爲謝棋不該把它們碰到一起。陰陽相沖,所以才一起毀了。之前這兩顆龍眼還沒碰過面,謝棋又什麼都不懂。”

"要說陽氣重,那應該是你吧?"小麥半開玩笑地說,"你不是有那個大日如來金輪咒嘛,我記得那個蛟妾都說你是肉身菩薩呢。”

邵靖卻不覺得這是玩笑:"沒錯。還有你的軒轅鏡。軒轅既能照陰,也能照陽,我用如來金輪咒,它可以把金輪咒的威力放大十數倍,就能抑制息壤生長。”

工兵鏟挖開陽鼎背後的山壁。邵靖在前面挖土,小麥負責把土運到身後,他還拖着一個大包,包裡是全部的食物和飲水,包帶上綁了顆夜明珠用來照明。因爲擔心息壤的生長,他們把隧道挖得稍微寬敞一點,但也是僅容一個人半趴着前進。每掘進十米左右,邵靖就要使用一次金輪咒,小麥就用軒轅鏡反射着他掌心裡亮出來的一點金光,將四周的息壤照射一遍。

最初的掘進比較快,但是隨着時間一點點過去,他們的動作不可能不慢下來。人畢竟不是機器,他們也不是海東青那樣的活死人,而是既會餓也會累。

"休息一下吧?"小麥聽見邵靖粗重的呼吸聲,在隧道里聽起來格外清晰,"要不然咱們換換,我上前面挖?"在前面當然辛苦一些,何況邵靖還要不停地使用金輪咒。

邵靖沒答話,只是放平了身體,趴在地上喘息。小麥卸下大包,從他身邊擠過去,拿腳踢踢他:"後面去。”

真正開始挖了小麥才知道有多吃力。半趴半跪的姿勢很難用力,與其說是挖,不如說是用工兵鏟在山體上戳,把泥土沙石戳鬆了才能掘下來,如果碰到大塊的石頭,還要繞行。挖了沒一會,小麥就覺得手臂酸了,於是邵靖再來替換他。直到兩人肚子都開始拼命地叫起來,邵靖看看手錶,已經挖了六個小時。

"我們挖了多深?"小麥回頭看看,已經看不見隧道的入口,也沒有一點光亮透進來,不知是因爲隧道太深了,還是因爲入口已經因爲息壤生長而重新封閉了。有一瞬間他忽然想到,如果入口封閉了,他們呼吸什麼?隧道里的空氣應該很快就會混濁吧?海東青是個活死人,是不是也不需要呼吸呢?不過這個念頭只在他腦子裡轉了一下就被他壓下去了,因爲如果這樣想,他們自己首先就會垮下來了。

邵靖筋疲力盡地翻個身仰躺着:"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吧。”

他們向上方挖了幾鏟子,把這裡搞成一個稍微寬敞一點的小洞,兩人都能坐起身來,並肩倚在一起,把食物和水拿出來,吃了一頓。誰也沒吃出味道來,只是儘快往肚子裡塞而已。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四周的息壤已經在生長,把他們剛剛挖出來的這個小小的棲身處壓縮了那麼一點點。雖然可能只是一釐米的變化,但在這個如此狹窄的地方還是能感覺出來。

誰也不敢說休息。邵靖比小麥快一步吃完,翻身抄起工兵鏟:"我先走,你跟上。"小麥匆匆把最後一點東西塞進嘴裡,收拾好已經變輕了一點的包,回頭看看背後那沉默而陰險的黑暗,跟了上去……請記住

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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