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放學回去的時候,忽然看着羽毛球場,那些人打球打得很開心的樣子,不經意地嘴角揚得老高,笑得很開心。

當遇見教學樓後面,那些還在學開球的女生,我忽然想起,在初中三年,我們在羽毛球場揮霍的汗水還有歡樂。那個在星期四準時出現在羽毛球場,球技很爛,可是一直揮着**我的球拍那個女生。

那時我對她說,誒,肥豬,你打球很爛耶,而且還不會扣殺。

然後她在一旁洋洋得意地說,嘿嘿,沒辦法,我太善良了。

而我一直沒弄懂的是,會不會扣殺,和善不善良到底有什麼關係?

發愣的時候,被黑妹嚇了一跳。

她手裡握着羽毛球拍搭在肩上,對我說,誒,一起去打球。

我說,好啊,一起去啦,走吧。然後我們,不止我和黑妹,還有班裡的亮標,卓基,還有軍澤,就一起在羽毛球場揮灑着汗水,一起咧着嘴,笑到肚子痛,一起鬧到天黑,我們纔回家。

我和黑妹要一起踩單車走很久纔在分叉路口說拜拜,我們一路都有點安靜,我也不知道要和一個雖然認識幾個月,卻還是不怎麼熟悉,而且也不怎麼好看的女生說些什麼好。

於是氣氛開始有點尷尬,然後黑妹有點想要打破安靜。很努力地在找話題,可我們還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最後,話題停留在教室裡總是和我一起廝混的那幾個人上。

誒,你哦,是不是喜歡楊詩啊?黑妹很好奇地問我。

什麼?哪有啦?我說,接着又問她,爲什麼這麼想?

因爲在教室裡,你,班長,還有楊詩,小蓓,你們四個人總是走得很近啊。而且,我總是看見你和楊詩一起談天說得很開心啊。

哦哦,那也沒什麼啊,那只是因爲,我和班長是同桌,而她們又恰恰坐在我們前面。我說。我想那時我就是那麼說的,那時,我們的關係一直就純粹得比牛奶還純白色。

你們幾個的關係好好哦。黑妹說。我聽着哈哈地說,當然啦,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嘛,我們四個人吶,可是說好要一起混一輩子的。

最後我們在分叉路口說拜拜,那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我在心裡大聲地歡呼,友情萬歲!!!然後我忽然覺得自己犯了錯,有點擔心地在想,我是不是該先送那個女生回家,然後纔回自己家啊。

才這麼想着,一擡頭,已經到家門了。於是大義凜然地拉着單車走進去,深呼吸,全身心準備好聽老媽那一籮筐的嘮叨。

【後來我在想,關於我們的最初,我們在一起,也僅僅只是因爲,我們恰恰在那麼一年,她們坐在我們的前面,如此而已吧,其實開始的,真的沒有很重要,重要的是,『遇見你,真好』。

某天,班長說,如果我們沒有見面,會怎樣?

如果我們沒有見面,我們走過那些街道,沒有不經意地想起某個女孩。

也許我們在街角聽見某個女生在叫另一個女生,那個聽見聲音跑過來的女孩,她的名字也許叫楊詩,也許叫小蓓,可是我們卻不會在意。

也許不小心擦肩而過,可我們都沒有發覺。

也許直到最後我們都沒有去在意過對方,可是我想我們還是會好好地活着,地球依舊會一天天轉圈,全世界一點也沒有改變,不一樣的是,也許我們那時比現在少了那麼一點快樂,也少了那麼一點難過。我們都還是會好好的。

我最喜歡的那個女孩和我不同校這一點還是不會改變,我還是會很想她,她還是我最在乎的那一個,那些都還是會一樣。

我還是會在天氣不算太壞的週末踩着單車,哼着小調,很開心到秘密基地去度過安靜的一天。天空下着小雨也好,六月有點熱的那些天也好,那裡都是我的歸宿。

我還是會騎着單車,走過那一條窄窄的橋,走過安靜的田間小道,那裡長滿了有點像小向日葵的花朵。有很大的草地,那些青青小草都在這個瘋狂年代裡瘋狂地成長,牽牛花也拼命地蔓延了好遠好遠,風吹過,哼唱那一首,風吹草低見牛羊......

我也還是會在早晨匆匆忙地起牀,匆匆忙地踩着單車,衝向學校......

我們都不會有多寂寞,我們總會有要在一起混過高一那些人,也總會有那些怎麼也忘不掉的那些人。】

天亮的時候,破天荒地一大早起牀,於是也破天荒地一大早踩着單車走進校門。

在進教室之前,看見學校裡那些開着的白色小花,已經快凋謝了,於是摘了一朵,走過楊詩身邊的時候,把花送給她,說,覺得蠻好看,給你。很開心地聽見她很開心地說,謝謝,我很喜歡。

坐到座位上的時候,班長嘟着嘴說,愛護花草,人人有責吶。

於是我仰望天花板開始吟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杜姑娘《金縷衣》)

然後我看見班長一臉聽你胡扯的表情,我哈哈地說,從小爸媽老師就教導我們,『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你想想,這首古詩有多老......

於是我開始在早晨的時候,揹着書包走過學校裡那條路,摘一朵白色的小花。我們開始習慣,每天伸着懶腰醒來的時候,看見前面的女生的桌角插着一兩朵花。

一開始,白色小花,木棉花,紫荊花。某天把紫色的花藏着身後的時候,走過樓梯,然後聽見很多人在起鬨,吼!吼!送花哦~

我想那時如果有人搭着我的肩膀說,靠!送花~戀愛哦。我會很不要臉地對他說,對啦對啦,戀愛啦!然後讓他自個兒羨慕嫉妒恨去吧!

而當某一天,忽然發現學校裡的那些花都落盡了。白色,大紅,紫色,什麼都落得一乾二淨了,那時我在想,我們的花的季節就這樣,就結束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