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刻,該來的還是要來。
在場二三百人,凝望着代表至高無上法律的審判長,神情莊重,二十多個等待判決的人,腳上,手上拴着的連體鐵鐐子,在燈光下面依舊閃爍着流光。
這一刻,我們統一擡起了頭。
“被告人張維,漢族,男,27歲,祖籍黑龍江H市,於XX年5月至XX年9月,六年時間,組織,並領導指揮黑.社.會.團伙,從事賣.淫,賭.博,強行壟斷啤酒,磚廠,建材等行業的非法活動,造成九起重傷,三十餘起輕傷,涉案金額六千多萬,直系被害人四十餘人,並於今年八月份,指使他人槍殺警務工作人員姚卓等四人,又於今年九月親手殺害,已經失去抵抗的代永發.........經本庭審理,以上訴訟,證據充足,案件過程清晰,但被告人認罪態度較好,拘押期間,悔罪態度誠懇......經以上所訴,現本庭做出如下判決,判處被告人張維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判決下達之日,即爲生效,本判決爲終審判決,不得上訴..........!”
死刑。
死刑。
死刑。
我的腦袋嗡嗡直響,耳畔一遍遍的迴響着這兩個字,儘管我們已經猜到了這個結局,張維也是奔着這個結局去的。
但顯然這一刻真的到來,我依舊沒有做出自己反覆練習了一萬次的平靜對待!!。
“被告人,張維,你有權利做最後陳述!!”審判長放下判決,看着張維開口說了一句。
“.......。”張維低頭咬了一下下脣,咬牙沉默了一下,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輕輕用手推了推麥克,扭頭衝着法警說道:“能讓我轉過去一下麼!”
法警看了看審判長,審判長衝他點了點頭,隨後扶着張維轉過了身,他轉身的一剎那看見了父母,眨了眨痠疼的眼睛,流着眼淚,咧嘴笑着說道:“沒想到你們能來.......呵呵...不想讓你們看見我這樣.......!”
張維父母呆愣的看着他,坐在原位上,像是丟了魂魄。
“唉......。”一聲長長的嘆息從張維口中發出,他扭頭從父母身上移開了目光,不敢再看他們,流着眼淚,咬牙說道:“我沒啥可說的,爸媽,我給你們磕個頭吧.......!”
“噗通,!”
張維是扭着頭,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喘了兩口粗氣,咬牙說道:“你們養我辛苦了,好好照顧自己,兒子要走了!”
“咚,!”
一聲悶響,敲在了地上,張維被帶着手銬,跪在地上,在場所有人都忘了,張維此刻是一個犯人,因爲是個人都能感受到他渾身每個毛孔都散發出的悲傷,。
父母在,不能盡孝的悲傷!!。
“審判長!!我要求退庭!!”張維一個頭磕在地上,再就沒起來過,他伏在地上,渾身抽搐的喊了一句。
“可以。”審判長沉默了一下,面無表情的說道。
“不要帶我兒子走,讓我再看看他!!”張維的母親終於控制不住,瘋了一般的要衝下觀審席,。
“帶我走!!。”張維攥着拳頭,嘶吼着喊道。
兩個武警和法警將他扶起,旭哥瞳孔放大看着他的背影喊道:“維維,!”
“走!!”張維身體只是停頓了一下,隨後自己拽着鐐銬,栽栽歪歪的快速往門外走去,自始至終沒說過一句話,也沒回過頭。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見他,。
最後一次,。
我的兄弟,願你天堂安好.......
“被告人洪濤,漢族,男,三十三歲,祖籍黑龍江H市,於今年九月份因組織黑.社.會.團伙,組織賭.博,故意殺人罪,故意傷害罪,私藏槍支罪,等多項罪名,被HH市公安局逮捕,同年十月HH市檢察院提起訴訟,經本庭覈實,被告人洪濤,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足,且被告人洪濤在拘押期間認罪態度惡劣,多次拒絕配合調查,並且有擾亂法庭秩序等情節,綜其所述,本庭做出如下判決,判處被告人洪濤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我們麻木的站在原地,直愣愣的看着冰冷殘酷的審判席,一言不發。
“洪濤,你有權利做最後陳述。”審判長說道。
洪濤停頓一下,用手推了推麥克,沉默了許久,低頭聲音嘶啞的問了一句:“旭子,如果還有機會,好好活着.......我錯了...!”
“嗡,....嗡!”
麥克風的雜音,在法庭中迴盪,旭哥麻木的站在原地,仿若傻了,一言沒發。
“唰!”
洪濤轉身,看向了觀審席,最後一排的位置,那個看着她怔怔流眼淚的姑娘。
wωw★ttk an★¢ 〇 “呵呵,都多大了,還哭,照顧好爸爸,照顧好凡凡!!”洪濤咬着牙說道。
“嗯,恩恩。”洪馨眼淚稀里嘩啦的流淌着,她無法請求法院,請求社會再給她親哥哥一次機會,能做的就是,認真聽着洪濤的每一字,記下他每一個字裡的交代。
“孟飛!!你他媽好好照顧我妹妹,照顧這個家,我走了,你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們活的不錯,我這判決拿的就不冤!!”洪濤咬牙指着我說道。
我靜靜的望着他,大腦依舊一片空白。
“審判長,我要求退庭。”洪濤喊道。
“可以!”
洪濤也被帶走了,前三十三年,他活的不算個爺們,但就今天開庭了的這兩分鐘內,他比誰都爺們,。
他像個家裡的頂樑柱,也像一個28.9歲姑娘的哥哥,。
這一刻,我忽然有一個感覺,這麼多年,我們究竟打的是什麼,。
爲什麼到了法庭這一刻,以前不死不休的決心,爲什麼悲傷中,還帶着一點點家的溫馨,。
如果這種隱藏的情感,再早浮現幾年,或者幾個月,我們還會站在這裡麼,。
如果,也許沒有如果......
判決還在繼續,。
下一個是旭哥。
“被告人張旭,漢族,男,三十三歲,於XX年六月開始,夥同張維組織涉黑團伙,從事組織賣.淫,聚衆賭博,傷害罪,私藏槍支罪,賄賂罪,等多項罪名,被HH市公安拘捕,同年被檢察院起訴,由本院開庭審理,經調查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足,且被告人認罪態度惡劣,有當庭喧譁等........先本院做出判決如下,判處被告人張旭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生.......!”
旭哥面無表情,靜靜矗立在原地。
“被告人張旭,你有權利做最後陳述,!”
“我...沒什麼可說的,我要求退庭。”旭哥擡頭,木然回答。
“可以!”
“被告人孟飛,漢族,男,二十七歲,於XX年七月,被告人孟飛以組織涉黑團伙,從事組織賣.淫,聚衆賭博,傷害罪,敲詐罪,非法討賬罪被HH市公安拘捕,同年被檢察院起訴,由本院開庭審理,經調查犯罪事實清楚,證據充足,涉案金額巨大,且手段殘忍,造成了極其惡劣的社會恐慌........現本院做出判決如下,判處被告人孟飛無期,剝奪政治權利終生.......本判決下達之日,即刻生效!”
“我認罪。”我擡頭直視法官,緩緩說道。
“你有權做最後陳述!”
“我不想說什麼,我要求退庭。”我沉默了好久,低頭輕聲說道。
“但我想聽!!!”
就在這時,我身後忽然響起了,那熟悉的叫喊聲,我咬着牙,停頓了一秒,猛然轉過了頭,冷冷的問道:“你想聽什麼!”
“我想要聽一個念想...。”洪馨直愣愣的望着我,呆呆的說道。
“你是不是有病!!,我他媽的一個無期囚犯!!你還要什麼念想!!”我嘶吼着問道。
“對,我就是有病,孟飛,是誰跟我說,如有來生,我們執手!!。”洪馨攥着兩個小拳頭,聲音沙啞的俯視着我喊道。
“那不是我寫的。”我乾脆利落的回答道,不停的衝着法警喊道:“我要求退庭!!退庭,!”
“孟飛,就是等到你六十出獄,我都等!!如果...我不幸死了.......那就讓我的兒子等...!”
“你他媽的...怎麼就聽不明白話呢...你就他媽的不能聰明一回,不能找個人嫁了麼??你非得拽着我個廢人幹嘛!!”我滿面淚痕,聲音模糊,咬着牙一句句的問着。
“孟飛,你擁有所有的時候,我洪馨永遠都可以像一個幽靈走開,但你寂寞無助的時候,我永遠是陪在你身邊的那一個!!”洪馨淚眼迷離,我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一如昨日,她懷孕我們分開時的場景。
我看着她,喘着粗氣,咬牙想要說出更口是心非的話,但看着洪馨站在那裡,我真的無法鼓起勇氣,索性轉身就走。
“孟飛,我會等你,多久都等!”
當我踏出法院門檻的那一剎那,洪馨響徹整個法庭的聲音泛起,我咬牙猛然停在了原地,回過頭,滿面淚痕的看着她,緩緩開口說道:“如果,我出獄那天,你還在那裡,我們今生執手,不離不棄!”
說完,我走出了法庭。
從來不求時間爲我擱淺,只盼活的每一天,都只能有你讓我思念。
即將人到中年的我們,在這個不是浪漫教堂,而是莊嚴的法庭中,許下了約定。
PS:今晚9點,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