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下的紐約,河邊公園在初冬的夜晚已變得寒冷.平均溫度也只有10度.再過半個月,就會飛舞起雪花了.而此時的路燈也變得寒冷起來.
顏妍穿着長款大衣和高高的長筒靴,走在夜晚紐約的街道上.昏暗的光線下,瘦弱的身影冷作一團,平凡的似乎不能再平凡.
明天,她就會嫁給天楸成爲真正的秦太太.而此時,她只想獨享屬“沈靜妍”的時光。寒風來襲,顏妍還是打了個寒顫。她搓了搓凍僵的手,使勁哈了一口熱氣。似乎仍舊無濟於事、她將手縮進了袖管中繼續向前走。
突然,她意識到了自己的狼狽。不禁自嘲起來。好久沒有這麼狼狽了呢。總是進出豪宅好車,都快忘了四季分明的特點。像是一朵溫室的花朵。而那個像雜草一樣生活了20幾年的顏妍也已經不復存在了。她變得嬌弱做作,依賴而矜持,真是滄海桑田。不過,縱然再感受這無助的寒意也會暮的懷念,懷念這踏實平凡的感覺。
誠亞已經走了整整兩天。這兩天,顏妍和天楸爲婚禮各懷心事地忙碌着。現在,終於有時間讓她一個人喘口氣了。
顏妍用力地抱住了自己,自己給自己溫暖。身邊不斷走過遛狗的女人。年輕的,年邁的,苗條的豐/腴的。但她們的臉上都洋溢着幸福而祥和的表情。愛得再如何轟轟烈烈也好,終點也都是希望到達一個叫做平凡的家。顏妍羨慕地看着來往的人,想着以後她也會養一隻小狗,生幾個孩子。每天晚飯後和天楸並肩走在紐約的大街上嗎?
天楸。顏妍心中唸了一下他的名字,微微嘆息。他的確會是一個平凡丈夫的好人選。她好像能想到他牽着狗漫步在公園的模樣。這時,一位牽着狗的美國胖男人,剛走到她身邊就悶悶的怒吼了一句:“shit!”顏妍轉過頭看着他。而他卻拿出紙巾彎腰拾起了他寵物留下的糞便。
顏妍忍不住裂開嘴笑起來,冰冷的空氣被吸進肚子裡,她也毫不顧忌。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奇怪地想法和一個男人。那個冷漠桀驁的男人。如果他穿着一身高級定製的西裝,帥到無可救藥地牽着一隻滿臉褶子的沙皮狗,他撿狗屎的模樣會是什麼樣?他會不會也是這樣忍不住發火,卻自然而然地拾起糞便?她努力去想象那個場景,始終覺得很不可思議,但又忍不住憧憬好笑。
而就在她正前方50米處。這個男人穿着長及小腿的黑色雙排扣羊絨大衣。一臉英宇地注視着她。他的深眸,黝黑深遠,但滿滿裝的是她稚氣的傻笑。兩天不見,他剛下飛機想出來走走,就遇見了她。他已經站在她身前好久,就這樣默默地看着她。從她看着那個美國男人開始,她就笑着。直到男人牽着狗走了好遠,她仍舊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癡癡地笑着。
她在笑什麼?誠亞忍不住去猜測。她那傻呆呆的樣子,一定又是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吧。該死!這個女人還是像以前那麼傻,一點也沒有變。怎麼辦纔好呢?
如此可愛迷人,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像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一個他也不記得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束縛,累贅。就連“我愛你”也沒有說出口。她就是這樣自顧自地站在他面前,沉浸在自己稚嫩的世界中。而他也不忍去打攪,就這樣靜靜地看着。
寒風再次來襲,撩起了顏妍耳畔的那縷長髮,她被寒冷從幻想中拉出來。她意猶未盡地搓了一下被凍紅的耳朵。慢慢回過身準備繼續向前走。就在跨出第一步時,她擡頭與那雙深眸相對。他站在她對面,露出了微笑。那樣柔和而久違。他們就這樣相對而站,感慨瞬間充斥着兩人之間。
有時候,我們真的很像魚缸裡的魚。想要說的很多,可是一開口就成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街邊公園的長椅上,路燈灑下斑駁的光影,顏妍坐在那兒等待着。她不時搓搓手拍拍腿來驅走寒意。
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到她身邊輕輕地坐下。她一下子感到了些許的溫暖。這健碩偉岸的身軀的確能幫她驅走不少寒冷。不論是身上的還是,心上的。
“拿鐵多糖!”誠亞將左手的咖啡遞給她,手腕上那條銀鏈子從衣袖中鑽了出來,折射着耀目的光芒。昏暗中,十分奪目。
“謝謝!”顏妍看到銀鏈子,鎮定而溫婉地接過咖啡打趣道,“想不到徐總裁還喝快餐式咖啡呀!”
誠亞目視前方,微笑地喝了一口咖啡然後帶着淡淡的調皮說:“告訴你一個秘密。”
“恩?”顏妍瞪大了眼睛,徐誠亞主動爆料自己,吃錯藥了?
“其實我不喜歡喝咖啡!我最喜歡喝的是牛奶!所以,每次喝咖啡我都要放很多奶。”他舉了舉咖啡杯,自嘲地癟癟嘴。他冷俊的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大男孩兒的調皮。
顏妍咬着紙質的咖啡杯就那樣看着他,有些失神。這樣的徐誠亞,太過珍貴。但很快,她也跟上了調皮地節奏:“徐誠亞!你是缺鈣還是….”她故意沒有後面的那個字說出來,因爲面對高智商的徐誠亞,完全沒有必要浪費唾沫。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因爲她馬上就收到了徐誠亞一個凌冽的眼神。
“好啦!你夠幸運了!你的咖啡裡可以加你最愛喝的牛奶。可是沒有辦法加我最愛喝的酸奶呀!真不明白,這苦苦的東西怎麼那麼多人喜歡。”顏妍皺着眉抱怨着,誠懇而真實。着實逗樂了一旁的誠亞。
“看來還真不愧是沈靜妍!夠典型!”誠亞露出了溫暖的神情。
“那就乾杯!”顏妍豪邁的將咖啡杯撞了一下誠亞手中的杯子。
“喂!很苦的,還幹?”
“話多!你不知道‘乾杯’只是用來助興的嗎?”顏妍嫌棄地看了一眼誠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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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要做新娘了。大晚上的和前夫坐在街邊喝咖啡不怕被人議論?”誠亞突然陰陽怪氣地問。
“徐誠亞你有病嗎?那我走咯!”顏妍無趣又生氣地起身。
“喂!”誠亞一把拉住顏妍的手,發覺是如此冰涼。他微微皺了皺眉,心中暗暗咒罵:該死的女人。爲什麼出門不多穿點?凍壞了怎麼辦?
“陪我坐會兒。大不了,我不跟別人說。”他拉下面子卻又極力做出很酷的樣子。
顏妍回過頭,繃住想笑的嘴角:“你說的哦!”她翻了個白眼又一屁股坐了下來。
“每次不惹我你就不自在!”顏妍小聲嘀咕道。
誠亞沒有說話。因爲從明天起,他就沒有機會再惹她了。現在,他只是握緊了顏妍的手,揣進了自己大衣兜裡。
“喂!”顏妍驚恐地叫了起來。想抽開自己的手,“又動手動腳!”
“不許動!”誠亞沉沉地命令道,“那隻手也給我!”
顏妍看着他那張霸道地臉,卻覺得溫暖而幸福。她乖乖地將另一隻手伸給了誠亞,但嘴上還不服輸地嘟囔着:“不是剛纔還說我不守婦道嗎?”
“閉嘴!”誠亞握住她的另一隻手用力塞進衣兜裡。就這樣,一個衣兜,承載了三隻手。像顏妍身上要承載三個人的愛情一樣擁擠負荷。
顏妍真的乖乖閉上了嘴。因爲這一刻實在太過溫暖。他那霸道的溫柔總是能軟化她所有的抱怨。哪怕就在前一秒還覺得他很煩,而下一秒就甘之如飴地沉浸在他濃濃的愛意中。
“沈靜妍!必須要我命令你嗎?”誠亞又不耐煩地低吼道。
“幹嘛?我已經把手給你了!”顏妍回過神,無辜的看着他。
“把頭靠過來!你臉都凍僵了!”誠亞皺着眉無奈地說。他索性坐近顏妍,一把將她攬在懷裡。濃烈的古龍水味從顏妍的鼻子吸入肺腑,而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又在顏妍耳邊響起。熟悉而又踏實。
“徐誠亞!你不覺得太近了嗎?”顏妍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拒絕。可是她無法控制自己。就算是最後一次吧!讓她再沉溺最後一次,她真的好貪戀。
“閉嘴!就算做不成你的丈夫,我也應該算是你哥哥!你最好聽話,要是感冒了,你怎麼結婚?”誠亞縮緊了自己的手臂,沉沉地說。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特別是在教育顏妍的時候,低沉而又有磁性。讓人沉醉。他凝視着遠方,也想再奢求一次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回憶。儘管,他也明白,這不過是美人魚最後一支舞蹈。明天一早,他們的愛將化爲海上的泡沫。
哥哥?顏妍聽到這兩個沉重的字。心臟有一種像是被沉重的大鐘重重一擊的感覺。沉悶的轟鳴迴響其間。他們兩之間填補過太多角色太多複雜關係。她都累到不願再去回憶也不願去想。而最後,卻拼湊出“兄妹”二字。是爲了有聯繫而用力去攀附嗎?還是是爲了給彼此再找一個可以讓心靠得更近的藉口?可是,這卻適得其反地讓兩個人的心都硬生生地疼痛起來。
“你…..放棄了?”顏妍在他的懷裡癡癡地問,而眼前昏黃的燈光已經暈成一團。這個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嗎?她終於可以灑脫地嫁給天楸,做一個信守承諾善良又重情義的沈靜妍。而事到如今,她卻不想從他口中聽到他的妥協。因爲他妥協了,就意味着一切將變得了無痕跡,理所當然了。
誠亞的屙雙眸使勁顫動。他想努力開口,卻只能微微嘆息。他該怎麼回答?誰來教他?他放棄了他妥協了。放棄了將她撕成兩半,妥協她的無奈與堅持。愛到最深竟然只是不想再爲難對方。她不斷地教會他什麼是愛。而現在的她領悟到,愛是當他愛上一個人,願意放手留下最美好的回憶和祝福。
顏妍沒有得到他的答案,但是已經明白了他的選擇。沉默中的徐誠亞還是清楚地傳達着他的訊息。哪裡吹來的晚風,空氣裡有了夜霧流嵐的溫柔。心臟某個地方似乎有一塊在緩緩地碎裂,像在風裡自動解體的玻璃。無聲無息卻又異常清脆、凌冽。
顏妍皺緊了整張臉,她將整顆頭蹭了蹭,深埋在誠亞的胸膛上,然後倔強又負氣地說道:“徐誠亞!”
“恩?”
“我討厭你的古龍水味道!”
“恩。”
“徐誠亞!”
“恩?”
“我討厭你身上的菸草味道!”
“恩。”
“徐誠亞!”
“恩?”
“……”愛你,是我做過最好的事。
淚水慢慢溫潤了誠亞厚厚的外套。她倔強卻又脆弱。他冷俊卻又不捨。天色已經漸晚,他們也該把往事都收拾了…..
寒風呼嘯,就讓她最後一次趴在他的胸膛上,再任性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