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西西在雪下的越來越大的天橋上,哭得聲音嘶啞。
原諒我!又一次任的替三個人做了決定!
她起,走下天橋,慢慢的往前走去,月亮在雪後漸漸亮起來,純淨皎潔。
畢老太太一大早出門買菜,就看見畢西西蜷縮在家門口,睡得死死的,靴子扔在一邊,腳底起了碩大的水泡。
老太太當即就慌了神:“西西,西西,快醒醒,怎麼睡這,老頭子,快點”。
畢西西這一覺睡了三天,其間,她迷迷糊糊的知道,醫生來過了,溫紋來過了,祝擎揚來過了,老太太抹着眼淚在一邊唸叨:“你說這孩子怎麼了,你看她那一腳的水泡,凍得冰冷的子,這大雪天的,她是不是從城裡走回來的呀,這孩子,受了什麼委屈啊,這麼作踐自己。”
但是畢西西不想睜開眼,她真的希望就這樣一直睡着了吧。
四天午夜的時候,畢西西做了一個長長的夢,夢裡是少年時的程麓,背景是校園裡的梧桐樹,似乎是初的樣子,但是樹上開滿了花,也長滿了葉子。程麓站在樹下帶着年少時那樣乾淨的笑,她想要去撫摸那笑容,但是一伸手,程麓就像水裡的影子搖搖散散的碎了,畢西西一着急就醒了過來,窗外月色漸缺,西北風呼呼的颳着。
她看見老太太坐在頭的皮墩子上打着盹兒,上披着的一件毛坎肩已經滑到了腰上,一向被老太太極度關注的鬢角,悄然生出了白髮,畢西西想要掀開被子起去撿老媽的毛坎肩。
很輕微的動靜,老太太仍舊打了個激靈,驚醒過來,看見畢西西正在掀開被子:“西西,你醒了”
畢老太太激動的回頭衝倚在沙發上的畢老爸喊“老畢,快來,西西醒了”。
畢西西扯出微微的笑:“媽,我沒事,您別擔心”。
“你這孩子,嚇死我了,媽想通了,不攔着你了,你想跟誰結婚就跟誰結婚,你的幸福比什麼都重要”。
畢西西輕輕的搖頭,她說:“媽,我誰都不想嫁了,我陪着您和我爸,您別再趕我了,好嗎?”
“好,不嫁就不嫁,媽依着你”
畢西西說:“媽,我餓了。”
“好,好,知道餓了就好了”老太太一迭聲的應着,老淚縱橫。
冬天的清晨,細雨淅瀝,畢西西靠着電暖氣託着腮幫子坐在榻榻米的軟墊子上,面前一塊新烤出的抹茶蛋糕,綠的剔透,一杯柚子茶冒着徐徐的氣,散發着暖暖的清香,窗外,是籠罩在煙雨中的街巷。
於影推門進來,收起傘抱怨着這冬天的雨總是溼溼冷冷的,她擡頭看見臨窗而坐的畢西西,帶着一副黑框眼睛,正在看昨天她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那本《三俠五義》,這些子,畢西西把川大圖書館裡的文學書籍看了個大半。
於影是個土生土長的川妹子,當前正在川大讀大四,課程很少,於是就來畢西西的CAKECAKE裡做了兼職。
這裡是成都的冬天。
畢西西擡頭,看着凍得臉頰紅紅的於影,清秀的眉眼上結了薄薄的水霧,鼻翼上的雀斑倒愈加的生動分明瞭,畢西西笑着招呼她:“來杯茶吧,暖暖子”
於影把傘放在門邊的擱板上,頭也不回的往作間走去:“我先收拾一下,等會客人就多了,西西姐,你看嘛蛋撻還沒烤呢”。
“你彆着急,先歇會兒,今天下雨,客人不會多的”畢西西苦笑,這姑娘,也不知道她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倒一向是她催着我幹這幹那!真不像個成都人啊!
畢西西越來越覺得,成都簡直就是她夢裡的故鄉,美食遍地不說,最重要的是,成都人民永遠不緊不慢的生活態度,似乎每裡喝茶聊天、打麻將就是他們生活的全部,路邊橋頭,隨處可見茶館。就是出門要打個車,也經常會發現出租車停在路邊,司機卻不知道哪裡去了,喊上一嗓子,就會聽見正主兒不知從附近哪個麻將攤子上應着,稍後才慢吞吞的搖晃過來,畢西西就站在路邊,也樂得悠閒散漫的等着,總之,置這個城裡,你馬上會舒服愜意,繼而發自內心的認同,生活原來應該這樣啊。
“小影啊,你先收拾着,我出去一會兒”畢西西說着,夾着書,趁着於影還沒發作,迅速逃出了店。
“喂,西西姐,你怎麼又偷懶啊,蛋撻還沒烤呢”於影拿着拖把就追了出來,發現畢西西已經拿着自己的傘跑遠了,她一邊跑一邊頭也不回的喊:“你試試自己烤吧,我相信你”。
於影跺着腳回到店裡“真是的,也不知道誰是老闆,催的緊了就逃到茶館去看書,我纔是個學生好不好”。
有人站在門口仰頭看着門楣上巧克力底色的招牌,於影隔着玻璃門,看出來似乎是個很帥的男人,材修長,微微仰頭,眯起眼睛看招牌上的黃色英文字母‘CAKECAKE’,雨天的光線灰濛濛的,他的輪廓就出奇的清越,像是一棵立在冬天裡的樹。
他推門進來,環視着店裡的佈置,於影發現自己需要仰起頭,才能看的清他的眉目,英氣裡帶着隱隱的憂鬱,於影想,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男人,是學校裡那些囂張跋扈的洋蔥頭比不了的。
“你好,小姐,請問你們老闆在嗎?”
於影回過神,反應過來是找西西姐的,又忍不住八卦的想,這個男人倒是配的上西西姐,儘管西西姐又懶又饞,但是她一定是有傷心地往事,她靠在窗邊,安靜的看着窗外時,眉目間就會不經意的流露出淡淡的憂傷。有天來的早了,竟然看見西西姐坐在那裡,掛着兩行清淚,半天才回過神看見她,竟說‘外面颳風是吧,屋子裡都進沙子了’。唉!真是不會說謊,這是成都的冬天,不是北京的天!
“小姐,小姐,你烤了東西吧,好像有糊味兒”陌生男人看見櫃檯裡的於影表變幻不定,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啊!慘了慘了,忘了定時間”於影連忙奔向後面的作間,看着一爐已經焦了的蛋撻哭無淚。唉!今天沒有蛋撻賣了!
陌生男人似乎努力的忍着笑,他想,畢西西的店員也算是得了她真傳了!
於影知道他在偷笑,忍不住沒好氣的說:“你找我們老闆是吧,出門右轉過了橋,那條街上有三十二家茶館,我也說不清她去了哪家”。
陌生男人有些詫異,但是他看着於影怒氣衝衝的臉上,小雀斑也氣的呼呼的,他想,看來川妹子還真不好惹,於是苦笑着擺擺手“謝謝啦,我自己去找她吧”。
於影倒是有些於心不忍,就想要告訴他西西姐一般都去最頭上那家,但是陌生人已經甩開長腿走的遠了。
雨天,茶館裡光線稍黯淡,但是氣氛依舊喧鬧,一幫熟客光麻將就開了好幾桌,三教九流,上班的待業的賦閒在家的各色人等,正吆五喝六的玩的起勁,畢西西本縮在角落裡趁着有些昏暗的光線把着一杯鐵觀音在一片噪雜裡倒是看的高興。
有人喊:“西西,過來幫我摸幾圈,我送個人”畢西西擡頭,看見開出租車的趙師傅正招呼自己,於是合了書湊了過去,這幾個月,畢西西的四川麻將玩的越來越溜了。
洗牌摸牌,一會兒工夫,就已經轉了兩圈了,畢西西想,麻將可真是個殺時間殺思想的好玩意兒。
“三萬”。
“西西,牌不錯呦,這麼好的牌都不要了”
“那是,等會給你們來個清一色,一條龍”。
“西西,你就吹嘛,下雨天可別把老王他們家茶館的房頂吹跑了”
哈哈哈哈,打牌的看牌的笑的東倒西歪。
“別打那張,打六餅”有人在畢西西后出聲提醒她,畢西西隨即掃了一眼下面的牌,是哦,已經有三張七餅被打出去了了,還等什麼夾七餅啊,她急忙換了六餅扔出去,忽然覺得有些奇怪,剛纔出聲提醒她那人,似乎是地道的京腔。
她回頭,看見祝擎揚抱着胳膊站在她後,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讓畢西西覺得這溼冷的冬天,忽然就溫暖起來。
把鴨舌一股腦的倒進麻辣鍋底裡,祝擎揚隔着氤氳的火鍋蒸氣,看着坐在對面的畢西西,正大口的喝着可樂“啊,好辣啊,真過癮”。
祝擎揚於是把見她之前在心裡組織了很久的安慰的話統統嚥了回去“真是夠辣的”。
畢西西指着祝擎揚擱在一邊的手機說“你快把它收起來,萬一我一激動,搞不好這回我又要破產了”。
兩人相視大笑。
“老祝,你怎麼忽然來成都了”。
“我暫時被調到成都分公司了,因爲這邊項目太多”。
“啊哦,來當總經理嗎”?
“不,項目主管”。
“我暈,您腦袋讓溫紋踢了啊,在北京一總監不好好當着,跑這來當一主管”畢西西極其不屑。
祝擎揚仔細的從冒着紅油泡泡的鍋裡,翻出一塊鴨血撈進碗裡。他沒有說其實就連這個主管的職位,也是總部臨時給安排的。
“服從工作需要吧,再說,成都的美女多啊”。
“哈哈”畢西西樂了“我就說嘛,這纔是醉翁的本意嘛,別說,川妹子水靈的多着呢,回頭我給你介紹倆”。
祝擎揚微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