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情況?要發生戰爭了?”
當飛奔入城的騎士絕塵而去後,徒留下一片亂哄哄的狼藉街道。
身在街道旁的夏凡自然聽到了人羣中那聲唯恐不亂的叫喊。
宛陽失守,救苦軍南下。
這兩個關鍵詞很容易便讓人聯想到了戰爭。
問題是夏凡壓根不知道宛陽是什麼地方,更不知道救苦軍又是何方神聖。
但南郡的民衆聽到這個消息後瞬間變得驚慌不已,彷彿下一刻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
“公子,事情不妙了,我們恐怕暫時無法北上了。”
盧少陽聞聽到夏凡的疑惑,不由得苦澀着臉朝他低聲道。
“和我仔細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夏凡輕蹙眉頭道。
“是的公子……”
盧少陽自然是毫無隱瞞地娓娓道來。
宛陽。
潁州北部的一座重鎮。
自古以來便是潁州通往中原腹地的門戶與咽喉要道。
因此,坐落於昆嶺的宛陽素有潁州的北大門之稱,一旦宛陽失守,意味着整個潁州都無險可守,一馬平川。
大晉建興三年,北方多地大旱。
無數流民都被迫離鄉逃難向中原與南方。
但沿途的官府豪強大多都拒絕難民入城,甚者連開倉賑濟都不肯,完全將這些流民視爲了洪水猛獸。
以至於中原各地都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人間慘劇都爭相上演。
最終——
活不下去的難民們紛紛落草爲寇,揭竿而起。
儘管朝廷第一時間便命令當地官府鎮壓了各地難民引發的動亂,奈何隨後的年月裡,神州各地災害頻發,大量百姓流離失所,同時飽受官府豪強的盤剝欺凌之下,沸騰的民怨猶如烈火烹油轟然爆發開來。
救苦軍便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應運而生。
大晉建興六年。
隸州豪俠蘇元鴻目睹百姓困苦曾散盡家財救濟,但他後來深刻意識到唯有推翻這個昏暗的世道重定乾坤,方能解救天下所有的受苦百姓。
在衆多貧苦百姓的擁護下,蘇元鴻建立了救苦軍,其意爲解救百姓於苦難的軍隊。
不到半年的時間,救苦軍便如同星星之火席捲了整個隸州,而朝廷方面自然是不可能容許救苦軍繼續壯大。
起初朝廷只當救苦軍是小打小鬧的叛匪,但地方官府接連鎮壓都以失敗告終後,這才引發了朝廷方面的重視。
大晉建興七年。
朝廷命衛國公協同鎮武司率軍鎮壓救苦軍,並於同年八月陣斬蘇元鴻,全殲救苦軍主力,一舉平定了隸州的局勢。
蘇元鴻死後,蘇元鴻的長子蘇雲驍秉承父親的遺志,正式成爲救苦軍的新任統帥。
隨後在蘇雲驍的領導下,苟延殘喘的救苦軍一改前態,不再以攻城略地爲主,而是將重心放在了偏遠鄉縣之間,一旦遇到官府出兵鎮壓,救苦軍立刻溜之大吉,絕對不與之正面交鋒。
久而久之,疲於奔命的官府大軍都不再輕易出動,這讓救苦軍得以休養生息,不斷積蓄着力量。
直至大晉建興十一年。
救苦軍趁着北蠻襲擾邊關之際突然發動雷霆攻勢,直接橫掃了半個隸州。
但救苦軍沒有再進一步,反而派出使者向朝廷請求招安。
面對北蠻入寇的威脅,本就無力顧及救苦軍的朝廷乾脆順水推舟的答應了下來。
儘管彼此都清楚,朝廷在解決北蠻威脅後勢必會掉轉槍頭向救苦軍。
可救苦軍似乎毫不在意,一心都撲在了半個隸州的整合方面。
建興十二年。
也就是今年。
在朝廷與北蠻達成和議之後,救苦軍立刻兵鋒直指宛陽。
因爲隸州地處平原地帶,根本無險可守,只要朝廷重新組織大軍攻伐,弱小的救苦軍勢必會一敗塗地,重現蘇元鴻當年戰敗身死的下場。
唯有攻克宛陽,依靠宛陽的地利優勢,救苦軍方有可能抵禦住朝廷大軍的清剿。
何況潁州向來富庶,只要能拿下潁州,救苦軍的力量都能再上一個臺階。
“原來如此。”
聽完盧少陽的講訴,夏凡終於明白了。
宛陽失守,意味着潁州切斷了與朝廷的聯繫,面對救苦軍的兵鋒,南郡可謂是首當其衝。
戰爭是可怕的。
尤其是承平已久的南郡民衆在得知戰爭要降臨到自己頭上後,不慌纔怪了。
再者,宛陽失守,朝廷必然震怒,不可能不派兵馳援潁州,到時候整個北面都要亂成一鍋粥了,夏凡他們想要北上無疑會困難重重。
“不過這個救苦軍也太強了吧?盧少陽,你確定這是一支由流民組成的軍隊?”
夏凡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對此表示了嚴重的懷疑。
“回稟公子,救苦軍確實是一支流民組成的軍隊,但救苦軍的主力卻不是這些流民。”盧少陽輕嘆道。“如果救苦軍都是一羣流民的話,救苦軍早都讓官府給絞殺乾淨了。”
“哦?”夏凡頓感興趣道。
“隸州豪俠蘇元鴻生前交遊廣闊,與江湖中不少幫派宗門都關係匪淺,自蘇元鴻起兵造反後,這些幫派宗門都紛紛派人前來襄助,畢竟這些幫派宗門對朝廷一向恨之入骨……”盧少陽緩緩解釋道。“若非沒有這些幫派宗門,蘇元鴻的救苦軍當年又如何能橫掃隸州?”
“我就說嘛,一羣流民造反和自殺有什麼區別,敢情是這個蘇元鴻拉了一票外援啊。”
夏凡恍然道。
在這個武力至上的世界,平民造反無異於自尋死路,隨便來幾個江湖好手就能上演割草無雙的戲碼。
雖然砍人也會累,但人家可以跑啊,跑完休息好了回來繼續砍,想想都可怕。
但如果造反的人裡同樣有江湖好手,這仗打起來就有意思了。
他非常好奇。
這幫人究竟是怎麼打仗的?
難道像三國演義裡一樣各自派人單個挑?平民就在後面搖旗助威喊666?
最後打贏洗地,打輸跑路?
那這也太兒戲了吧。
前世生活在一個和平國度的夏凡沒有親身經歷過戰爭,所以自然無法深刻體會到戰爭的殘酷。
他知道戰爭無時無刻都在自己生活的星球上發生着,但戰爭還是離他太遠了,遠到他只能隨意關注下新聞,然後在論壇羣裡毫無負擔地討論一番。
現在——
他卻第一次感受到戰爭離自己如此之近。
他沒有半點恐慌的情緒。
即便他身處在兩軍交鋒的陣前,他都絲毫無所畏懼。
他怕死不假。
但他更清楚,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不受到任何傷害。
宗師不行,戰爭更不行。
所以戰爭看似離他很近,實則完全沒有威脅感觸。
“公子,我們現在還要北上嗎?”
盧少陽見北門衛兵有調動的跡象後,急忙向夏凡請示道。
“當然!”夏凡不假思索道。“難不成你怕了嗎?”
“公子,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盧少陽苦笑道。“在下主要擔心的還是王兄,畢竟王兄行動不便,萬一路上發生了什麼差池,我們該如何是好?”
“簡單。”夏凡隨手打了個響指道。“你們乾脆和王煥留在南郡,我一個人北上就行了。”
“問題是王兄卻執意要和我們北上,在下如何勸說都無濟於事。”
盧少陽無奈道。
你以爲我不想留在南郡嗎?
關鍵是王煥犯了倔驢的脾氣,身爲好友的他能置之不理嗎?
“你說他不聽,我說他會聽的。”
夏凡不以爲意道。
“公子不必了,我們還是一同北上吧。”
盧少陽嘆了口氣道。
雖然他不知道王煥爲何要堅持和夏凡北上,但他一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想法。
現在他如果讓夏凡勸阻王煥,指不定王煥還要怪罪自己呢。
“別擔心,你們現在是我罩的,路上誰都傷害不了你們的。”
夏凡笑了笑,拍了拍盧少陽的肩膀便大步朝着北門外走去。
呵呵。
說得好聽。
也不知道是誰爲了保護你躺在馬車上了。
盧少陽給駕馭馬車的許萍兒使了個眼色,兩人旋即緊隨跟上夏凡,一道出了北門。
出了北門不久。
盧少陽心有所感地回頭望了一眼,結果頓時發現南郡的北門城門正緩緩關了上去。
幸虧他們早走了一步。
看樣子城內疑似救苦軍內應說的是真的。
宛陽確實失守了。
但他們下一步真的會南下南郡嗎?
盧少陽不覺得。
如今臨近初冬,行軍不易,再加上救苦軍能攻克宛陽勢必損傷不輕,何況在沒有徹底穩定下宛陽的局勢前,他不相信蘇雲驍會貿然南下。
不知不覺間。
他們沿着官道來到了城郊外的十里長亭。
“你們先走,我稍後便會跟來。”
當夏凡注意到長亭內坐着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後,他突然勒馬停下,看似漫不經心地朝盧少陽吩咐了一聲。
“公子,您認識亭裡的人?”
盧少陽的觀察非常敏銳,一眼便推測出夏凡的駐足可能與亭內之人有關。
“不認識,但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的。”
夏凡翻身下馬,牽着繮繩慢慢走向了長亭。
“公子小心。”
盧少陽有心提醒了一句,然後便與許萍兒繼續沿着官道北上。
反正他也沒能力勸阻,既然他讓他們先走,自然有他的道理。
“等我很久了?”
在長亭外隨意拴好了馬匹,夏凡大大方方地走入長亭,一屁股便坐在了那個壯漢的對面,順便翹起了二郎腿道。
“是的。”
壯漢身穿一襲剪裁得體的灰色袍服,生得一副鷹視狼顧之相。
他神色漠然地看着夏凡,無形間便給人產生了極大的壓迫感。
“有事嗎?”
夏凡搖晃着雙腿道。
“在下薛澤,敢問閣下高姓?”
壯漢不緊不慢道。
“夏凡,清屏山的扛把子,江湖人稱宗師殺手。”夏凡似笑非笑地看着對方道。“你就是南郡雲夢河畔的話事人吧?”
“……”薛澤冷冷盯視着夏凡道。“原來你就是最近江湖上冒出來的那位神秘宗師。”
“是的,所以你找我究竟有何貴幹啊?”夏凡懶懶道。
“我無意與你爲敵。”薛澤語氣淡漠道。“只是聽聞南郡突然有貴客到訪,身爲主人公的我又如何能怠慢了貴客。”
“所以你是那個馬知州搬來的救兵?”夏凡眉毛一揚道。
“閣下覺得馬良茂能使喚在下嗎?”薛澤冷笑道。
“行了行了,老子不是來看你裝嗶的,如果你再不說正事我就要走了。”夏凡不耐煩道。
“我只想知道,閣下爲何要去天香院?爲何要見鶯鶯那個丫頭?”
薛澤這回終於道明瞭來意。
“拜託,逛青樓誒,當然是要去找最好的姑娘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夏凡淡淡道。“難道你逛青樓不找姑娘找鴨子嗎?放心,我不歧視LGBT的!”
“你對鶯鶯丫頭做了什麼?”薛澤冷下臉道。
“當然是做男人該做的事情啊!”夏凡聳了聳肩道。“畢竟我又不是太監。”
“據我所知,鶯鶯丫頭在見過你後便失蹤了。”薛澤語氣裡不帶一絲情感道。
“關我屁事,女孩子喜歡玩失蹤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夏凡撇撇嘴道。“當過備胎談過戀愛的都知道。”
“若非不是你的關係,你覺得鶯鶯丫頭會無故失蹤嗎?”薛澤挑明道。
“這口鍋我不背。”夏凡說完突然好奇地打量起薛澤道。“我說你爲何要如此關心一個青樓女子?莫非你看上她了?嘖嘖,原來是老牛吃嫩草啊!”
“我兒對鶯鶯丫頭一直情有獨鍾,如今鶯鶯丫頭莫名失蹤了,而我兒又即將回到南郡,你說,身爲父親的我總該要給自己的兒子一個交代吧?”
薛澤渾身都開始散逸出咄咄逼人的霸道氣勢。
“你覺得會不會是鶯鶯姑娘聽說你兒子要回來了,所以才嚇得直接玩失蹤了呢?”
夏凡卻摸着下巴故作思索道。
“閣下還是不肯說嗎?”
薛澤緩緩站起了身子,灰色的袍服都無風自動起來。
“我感覺我好像被人擺了一道。”
夏凡伸手撓了撓頭髮苦惱道。
特麼的,一定是那個大胸女人在背後搞得鬼。
老子要不要檢舉揭發她呢?
可惜薛澤沒有給他機會。
下一刻。
薛澤的拳頭便突兀間出現在自己眼前。
夏凡瞬間眼疾手快地抓住對方的手腕,緊接着便用力掄起薛澤往地上砸去。
嘭——
整個長亭的地面都在劇烈的撞擊下龜裂開來。
夏凡見薛澤仍舊試圖掙扎,趕忙再掄起薛澤來回砸了幾下,直至確認薛澤再無反抗,他才鬆開了薛澤的手腕。
他瞥了眼地上翻着眼白口吐白沫的薛澤,一臉後怕地拍了拍胸脯走出了長亭。
“什麼玩意啊,嚇死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