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毒是誰下的?
所有人不免相視身邊之人,彼此心生猜疑,能在這酒水中下毒的,必然是府上之人,若要悄無聲息,要麼身份凌然,要麼武功高明。
在場中,能做到這點的人並不多。
更何況,這化清散是少有的無色無味卻武道三境之下難防的奇毒,自是珍貴非常,常人連聽說都無,更別說是還能對這場間百多人下毒了。
只是現在,毒尚未發,不知何故。
衆人一時間心頭惶惶,楚老太君當面,他們也不敢去職責楚家,也沒心思去擔憂東廠之人或是眼前的筵席了。反倒是在想那暗中之人藏在何處、有何目的、這毒何時發、發時該如何自處。
也有諸如祝長青這等武功高強、家學淵源之人,開始強行以內功化解,或是連服丹藥來強行將毒逼出,只不過這自是需要一番功夫。
場間變得寂靜無言。
盜帥看了同桌上同樣是臉色陰沉的趙公公幾人一眼,低聲道:“你沒喝吧?”
蘇澈暗暗點頭。
倒是林主事和莫寺丞這幾個不懂武功之人,此時神情多是慶幸,只不過眼底同樣帶着擔憂,除卻對此間情勢思慮之外,更多的還是擔心既然這酒中下毒,那飯菜中是否也有毒?
要知道,筵席雖剛開始,可這飯菜也上了幾道,他們之前推杯換盞,也是吃了不少,此時卻連筷子都不敢碰。
“莫大人,爲何林某隱覺腹痛?”林主事小聲道。
莫寺丞臉色微僵,“林大人莫要嚇我。”
範興雙指不斷搓着,他之前自是飲酒了的,現在是在思量此間到底爲何,下毒之人爲了什麼,難道是爲方便東廠之人行事?
恰在此時,一朵煙花升空,嘭地一聲炸開,光芒漫天,五彩繽紛。
衆人皆不由看去,下一刻,天上便炸開更多的煙花,色彩斑斕,猶如過節時候。
若在之前,他們見此盛景自會覺得美,但現在憂慮重重之間,見此反倒更爲憋悶。
正在諸人沉默時,忽而有煙花綻放後的硝火味傳來,一時掩過了飯菜香。
本在思慮的楚老太君臉色微變,接着,場間便有人驚呼,“毒發了!”
繼而,便陸續有人如此,跌坐在座椅上,渾身無力。
“毒引在這煙花之中。”家主楚曇臉色蒼白,艱難坐下,只覺內炁如若失去,周身虛弱,他連忙吩咐下人去召集楚家子弟,去府外找那放煙花之人。
蘇澈悄然打量着此間,忽而道:“先前便已差人去尋楚家二爺,爲何現在還不見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範興眉頭一皺,不知想到了什麼。
而離得稍近的楚老太君自然也是目光一閃,不過更多的還是看着蘇澈,眼神隱晦,如在思忖。
這時,忽聽得一聲儒雅朗笑傳來,“想不到楚某一時不來,旁人不記得,卻還有一小友惦記。”
迴廊上,一道身穿絳色錦袍的高大身影負手而來,話雖帶笑,可面上卻平靜一片,甚至還透出幾分冰冷,與素日形象完全是大相徑庭。
“舒兒。”楚老太君見此,低聲一喚。
“諸位吃的可還好?”楚天舒看向場間衆人,問了句。
“二爺是何意?”祝長青眯了眯眼,問道。
他此前以內功化毒,卻在關鍵時值煙花綻放,毒引牽動,反倒受了內傷。這時聽見這楚天舒好似陰陽怪氣之聲,便更爲氣惱。
“二爺可莫要飲酒,我等皆是中毒了。”有人善意道。
楚天舒看了那人一眼,眼神如是在看傻子。
楚曇見此,心中猛地一跳,磕絆出聲,“舒兒,你這是?”
“你們都是傻子啊。”楚天舒輕聲道。
楚老太君手杖一磕地,不見有幾分力氣,可地磚登時裂開數道。
“這是你搞出來的?”她冷聲道:“包括東廠入城。”
“是。”楚天舒從容應道,沒有絲毫掩飾。
場間之人無不色變,顯然是被這一語驚駭。
“楚二爺,我等自問沒有得罪的地方,你何故至此啊?”有人問道。
“你們也都是各大派的中堅砥柱,雖地位不算太高,可若是加在一起,正是最好的投名狀。”楚天舒面朝夜空,煙花璀璨之下,擡臂做抱狀,“我等了這麼久,不就是等今日麼。”
“孽障!”楚曇憤聲道,氣急攻心之下,竟是張口吐出血來。
楚老太君卻是眯了眯眼,忽而看向場間諸人裡,道:“你素來喜好鑽營,武功不過傷甲,有什麼幫手,也該現身了吧。”
“奶奶說的對。”楚天舒輕笑,繼而笑意收斂,盯着她,陰沉無比,“記住,就是你一直而來的這般輕視,葬送了楚家。”
老太君神情微變。
然後,忽而有三人自人羣中走出,而在楚家四下,也有數道身影靠過來。
“老太君,別來無恙。”
“一別幾年,老太君身子還算硬朗。”
人羣中走出的三人倶是男子,中年歲數,氣息不顯,相貌平平,而又穿着尋常,實是在人羣中毫不起眼。
可當他們一開口,那份久居高位的渾厚和指點江山的高高在上,以及那種久歷滄桑之感便撲面而來。
楚老太君這才一下陰沉了臉色,一字一頓道:“原來是你們三個老東西。”
三人揭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其中竟有兩人相貌一模一樣,竟是孿生弟兄,而另外一人臉上遍佈毒瘡惡斑,醜陋噁心無比。
場間中人齊齊後退,眼中卻帶疑惑。
從先前之言中,他們不難判斷這是楚天舒喊來的幫手也是依仗,而楚老太君也是認得的,甚至還有幾分忌憚,可他們卻未曾聽聞江湖中有這等符合的人物。
祝長青與那青山劍派的袁主事相視一眼,眼底滿是沉重。
此三人乃後周江湖中有名的惡人,素來爲正道除之後快,可因其武功高強而屢殺不成,後來此三人銷聲匿跡,至今已有近十年,卻是沒想到在這裡見到。
這三人隨便拿出一人都極爲棘手,更別說還走到了一處,而場間大修行卻唯有老太君一人,有看明形勢之人,臉色愈寒心愈沉。
楚老太君的目光在三人臉上一瞬即收,她更在意的,是從那周遭楚家下人中走出的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