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中年人哼着小調,忍不住揭開油紙包,撕了一塊熟肉放在嘴裡,慢慢嚼着。
加的香料是城中的老手藝,這樣燉出的肉入味很足,而鹽巴放的也剛剛好。
中年人滿意得吮了吮手指,忍不住想要快些回家,溫上一壺黃酒了。
就在這時,頭頂一陣輕風吹過,不等他有所反應,前方便落下了一道身影。
衣袂無聲,整個人猶如柳絮落下,盜帥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撩了撩額前那縷長髮,露出個自認爲無害而親近燦爛的笑容。
“跑得快湯天賜,找了你好久。”盜帥一笑。
中年人從起初的驚疑變得疑惑,繼而忍不住道:“你有毛病吧,什麼跑得快湯天賜,認錯人了。”
說着,他就要從一旁離開。
盜帥移步擋在前頭,“我就猜到你不會承認,我是江構的朋友。”
他話裡很是篤定自信,透着是自己人般的善意。
中年人眉頭皺起,“管你是誰的朋友,都說了你認錯人了。”
盜帥皺了皺眉,覺得這傢伙是真忘了江構是誰,還是不打算還這個人情了,還在這遮掩什麼?
見他沒有讓路的意思,中年人仔細看他幾眼,一下恍然。
“噢,我想起來了。”他冷冷一笑,“你是剛纔賭錢的客人吧,怎麼着,這是輸了銀子,想來跟我較勁?”
“誰跟你較勁啊。”盜帥直接不耐煩了,“不承認是吧,有你承認的時候。”
說着,他直接去抓對方右手。
這中年莊荷早就在提防他,此時見了,連忙側身,左手不退反進,猶如虎爪般探出。
盜帥見此聲勢,面上一笑,“呦,你這武功,也不怎麼樣嘛。”
只是步子交錯之間,他已然躲過對方這一抓,反而按住了這中年人的肩膀,雙手隨胳膊朝下抓卻也,猶如抽筋剔骨一般,直接拖拽着鉗住了對方的手腕。
中年人只覺整條胳膊一陣酥麻,再難使上力氣,更有絲絲鑽骨之痛傳遍全身,讓他一下鬆了手掌。
“這肉可不能浪費了。”盜帥嘴上說着,腳尖一探,直接勾住了那油紙包的拎繩,放在一邊。
而手上,則是抓住了眼前人的手掌。
中年人倒抽着冷氣,雖是怒意升騰,忍不住瞪他,卻毫無辦法,只得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幹嘛?我可沒銀子!”
“我就是想讓你承認自己是誰。”盜帥說了句,然後去掰他手指。
但下一刻他就愣住了。
“啊!”中年人強忍着痛,看着那人在掰弄着自己的手指頭,“你這小賊,要殺要剮給老子來個痛快的!”
盜帥有些急了,他索性放開對方胳膊,仔細擺弄對方的右手,可看了半晌,又掰又折,五根手指,沒有假的。
中年人眼底帶淚,打也打不過,現在情況也一點沒看明白。
“都是真的...”盜帥喃喃道。
“什麼真的假的,你能放開了嗎?”中年人道。
盜帥擡頭,卻沒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後的巷口,蘇澈從那裡走過來,臉色同樣微沉。
“你,你也是方纔...”中年人聽見腳步聲,看過來,從裝扮上認出了蘇澈。
“找錯人了。”盜帥沒好氣道。
這是他的過錯,從一開始他便將人認錯了。
“再回賭坊。”蘇澈道。
盜帥點頭,把中年人放了,嫌棄地在對方衣衫上擦了擦手,跟着蘇澈快步出了巷子。
“腦子有病啊!”
等兩人背影不見了,中年人這才啐了口,一邊揉着胳膊,一邊撿起了腳下的油紙包。
還好盜帥方纔用腳勾了下,裡面的肉沒散,中年人吹了吹油紙包上的沙土,便要往回走。
可等他擡頭,陰暗的巷子裡,前方兩丈外竟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身影。
“又來?”他下意識一聲。
然後,那兩人朝他走來,他也一下看清了對方長相。
中年人雙眼一下瞪大。
“他們方纔,找你做什麼?”
鐵劍藍衣,觀潮閣的門人開口問道。
“他...他們是要找什麼人,結果是認錯了。”中年人神情緊張,磕絆道。
“找誰?”
“湯天賜。”中年人唯恐對方不知,連忙道:“此人是這梁州地界上的頭號風媒,綽號跑得快,剛纔那兩人應該是想從其手上買什麼消息。”
“他在哪?”
“這小人哪能知道啊。”中年人生怕對方不信,直接擡手發誓,“湯天賜行蹤不定,仇家也不少,小人是真不知道他在哪。”
“不過...”他猶豫道:“方纔那兩人倒是又回賭坊了,說不定是知道湯天賜的下落。”
觀潮閣的兩人相視一眼,輕功運起,飛檐而去。
中年人這才長鬆了口氣,擦了擦額上的虛汗,快步走了。
……
“方纔有那觀潮閣的兩人出現,賭坊裡已經走了不少人,其中說不定就有湯天賜。”
“那咱們只能祈禱他還沒走。”
盜帥皺眉,“可他素來機警,稍有不對立馬遠遁,只能寄希望於他給了江構這個地址,便不會離開。”
蘇澈點頭,道:“江湖風媒最重誠信。”
他們兩人現在在想的,便是這湯天賜用來掩飾的身份是什麼。
此前,他們懷疑這賭坊可能是湯天賜的產業,這樣的話,對方就會順理成章的待在此處,而江構若來尋他,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就算是仇家上門,他也能馬上遁走。
只不過這被盜帥否決了,他覺得黑、白兩道想除掉湯天賜的人不少,置辦產業不是小事,但凡有一丁點兒風聲泄露,湯天賜都不夠死的。
可現在,似乎就應該從這方面着手了。
“去找那掌櫃。”蘇澈說道。
盜帥先是一愣,接着雙眼一亮。
是了,先不說那掌櫃認不認得湯天賜,單是一個人不定時或是長久地待在賭坊,要說誰最摸底,非這家賭坊的掌櫃不可。
至於對方會說真話還是假話,那他們自也有辦法辨別。
……
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