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酒樓,雅間。
窗子開着,微風徐徐,不急不躁。
房中靠窗有一桌,此時熱氣騰騰,原來是支着一火鍋,裡面熱水滾而沸騰。火鍋旁,桌上擺着數個小碟以及盤碗,裡面自有時令蔬菜和魚羊豬肉,還有醬料等物。
四個人三面而坐,盜帥離門進,此時挽着袖子,正用筷子夾着薄肉片往鍋裡放。
商容魚坐在另一邊,看似平靜,實則鬱氣沉沉,手裡令牌豎着放在桌上,手指好似無意識地撥動。
對面,坐着蘇澈和玉沁。
兩人並未挨在一起,只不過也坐得比較近,蘇澈能聞到淡淡的藥香,這讓他不由得看向玉沁被繃帶包紮的手掌。
玉沁的從腰間百寶囊裡取了個小瓶,遞給蘇澈。
“這是?”蘇澈一愣。
“天山玉蟬膏。”玉沁道:“天山劍派的治傷寶藥。”
聽後,蘇澈沉默半晌,接在手裡,拇指在瓶身上摸了摸。
玉沁沒多想。
倒是商容魚見此,目光微閃,輕笑一聲,“人都說睹物思人,怎麼,你這只是聽得‘天山’二字,就想起心上人了?”
她這話裡調笑意味有些刻意,就好像是故意說給別人聽的一樣。
盜帥夾肉的動作不停,嘴上卻道:“姑娘家家的,嘴怎麼這麼碎呢?”
“你說什麼!”商容魚眼神如刀,一下飄來。
盜帥自然撇嘴,也不說話,只是又戳了戳鍋底下的木炭。
玉沁卻是問道:“什麼心上人?”
“你還不知道呢?”商容魚一雙眼睛眯起,朝蘇澈努了努下巴,“問他啊。”
玉沁神情不變,偏頭看向蘇澈,眸子裡浮現幾分好奇之意。
蘇澈彷彿什麼都沒聽見,只是問道:“這藥是外敷的麼,有什麼忌諱?”
玉沁抿了抿脣,有想把瓷瓶搶回來的念頭。
商容魚雙手撐着下巴,眼睛眨了眨,“玉蟬膏啊,在天山劍派裡都是寶貝,江湖流傳的更是極少。我說這才一夜工夫,你這傷怎麼就跟好了似的。”
她話裡,帶着故意的酸溜溜,也有揶揄。
盜帥將筷子放了,道:“這鍋開得太快,是不是得添點兒水啊?”
蘇澈連忙道:“你得往裡放東西啊。”
玉沁微微一笑,左手食指輕彈,面前一碟小白菜便滑到了盜帥手邊。
“說了,你可能也不認識。”蘇澈說道。
本來,他是不想說的,因爲這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私事罷了。可不知怎的,當玉沁問出來之後,以及看來的眼神,他就鬼使神差地開口說了。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認識?”玉沁見他開口,眼底笑意一閃而過,將面前幾小碟的肉往盜帥那邊一推,隨口道。
盜帥臉色一苦,只得老實把還帶着冰水的肉小心往鍋裡放。
蘇澈道:“周子衿。”
玉沁想了想,似乎當初顏玉書的確有提到過這麼一個人,但因爲彼時說得最多的是身邊這人,而她記得最清楚的也是蘇澈。
周子衿?她在回憶顏玉書對其人的評價。
商容魚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樣子,一手撐着胳膊,一手在桌上轉那塊令牌。
……
如果是真正的顏玉書,當然是認識周子衿的。
可玉沁不是顏玉書,她需要回憶才能知道顏玉書當初有沒有跟自己提起過這個人,如果提起過,具體又是什麼。
但顯然,此時不是合適的時機,因爲對面坐着商容魚,她看似隨意和不在乎,卻一直在注意這邊。
她這是,對玉沁的身份起疑了,或者說,是因爲對蘇澈和玉沁兩人之間的關係有所懷疑。
玉沁能從蘇澈的語氣中聽出,這個叫周子衿的必然是雙方都認識的人,而且跟蘇澈的關係一定很親近。
這讓她心底裡莫名出現一絲不舒服,可是,當務之急,她也知道不該去想這個。
也是察覺到了商容魚的眼神,玉沁在心裡暗罵自己多嘴,沒事好奇個什麼。
可這僅僅只是好奇麼?玉沁心裡一下有些慌亂。
好在,蘇澈很快便想到了身邊之人的身份,想到了顏玉書或許沒將所有事告知對方的可能。
短短的幾息之間,他便再次開口,“本來從桃山上下來,沒打算在梁州城逗留這麼久,武道大會之後,還想着往南邊去,能碰上天山劍派的。”
說到這,蘇澈看向對面的商容魚,笑了笑,“這倒要感謝商姑娘提醒。”
商容魚本就生得柔媚,此時托腮,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蓮藕般的小臂,而手腕上綁着一根紅繩,讓人看之便移不開目光,也不知道看的是那紅繩,還是別的什麼。
但蘇澈此前就中過一次招,早就對她魅功有了提防,此時腦海中彷彿有一聲劍吟而起,他眼中沒有半點迷惑,反倒倶是清明。
玉沁也是一下聽出,周子衿是天山劍派的人,當下,手指點了點茶杯,說道,“就算你是不知羞的妖女,但同樣的手段用了一次,再用可就只是丟人了。”
盜帥不由翻了個白眼,又拎了茶壺,給她倒茶。
商容魚神情中看不到絲毫怒意,只是挽了輓額上的髮絲,道:“柔情媚意,當然是做給有心人看的,而你又怎麼知道,別人不喜歡看呢?”
她看着蘇澈,忽而溫柔一笑,香舌舔過脣角,“蘇公子,你說是吧?”
蘇澈不免一怔。
玉沁眸光一沉。
“那夜初見,你可愉悅?”商容魚朝蘇澈眨了眨眼,笑意盈盈。
蘇澈眉頭一皺,“商姑娘亂說什麼話!”
商容魚頓時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泫然欲泣。
盜帥乾咳一聲,拿筷子在鍋裡攪了攪,“這肉裡,水摻的有點多啊,還沒熟。”
“好了。”玉沁神情一收,看向對面那人,淡淡道:“正事說完,你想怎麼跟他敘舊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