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6.就讓一切都消失

那是谷敬知,這個被斷雙指的老人,在目睹了年輕人跟江湖前輩的戰鬥之後,已然醒悟過來。

或許其中還有不明之處,但他選擇相信這個年輕人,不只是因爲對方是那位護國柱石的兒子。

在蘇澈和玉沁幾乎堅持不住的時候,谷敬知強提內力,驀然出手!

張劍寒被這一聲大喝駭得心神一顫,難以言喻的恐怖自身後而來,那是一種如背臨深淵的悸動,其中寒意與殺機,幾如實質。

他來不及回頭,只在眼神有所變化的剎那,便聽得一聲脆響。

那是「混元氣罩」的碎裂,張劍寒雙眼猛地一睜,繼而是如琉璃崩碎般的聲響裡,一瞬切實的鋒芒在背,是有人從後撞了過來。

冰涼先於劇痛臨身,讓他打了個冷顫,然後整個人不自主地朝前撲去。

噗!

暗沉而鋒寒的沉影劍自張劍寒喉間穿過,其人雙眼一下瞪大,口中登時吐出血來。

真氣潰散間,掀起一陣狂風。

蘇澈一把抓住玉沁,就要抽劍返身。

“死!”豈料張劍寒如垂死之虎,臨死反撲,直接一掌而來。

蘇澈毫不猶豫,一把攬住玉沁,同時揮劍去擋。

嘭!

張劍寒雙目血紅,一掌拍在劍上,強橫力道讓蘇澈持劍不穩,劍身撞在身上,便是一口血吐出。

“就算是死,也要你陪葬!”張劍寒咧嘴一笑,語氣陰森。

他嘴角溢血,雖無出手之力,目光卻欲噬人。

蘇澈手捂腹部,身子晃了晃,此前內力耗盡不說,現在體內氣血竟是不穩,丹田氣海中彷彿震盪一般。只不過,他看着一旁神情冰冷的玉沁,抿了抿嘴,將血嚥了回去。

水波盪漾,張劍寒身形佝僂,喉間傷處血流滿身,在腳下暈開,水面愈加暗沉。

而在他後背上,同樣插着一把斷劍,而此前撞來的谷敬知則是踉蹌幾步,一頭栽倒。

“谷老前輩!”蘇澈看去,目光難免悲傷。他當然知道,在最後關頭,正是對方出手,才挽回了局面。

只是此時,谷敬知氣息微弱,從他身上幾乎感知不到什麼氣機。

他在慢慢朝水下沉去。

嗖!

一根絲帶纏住了谷敬知,商容魚飄然而來,將其拽到小舟上。

“魔教…妖女…”谷敬知雙眼微闔,似是笑了笑。

商容魚擦了擦嘴角血跡,冷哼一聲,沒說話。

谷敬知指了指自己懷中,然後歪頭,看着那邊彼此相扶的兩人,眼中的神采徹底黯淡下去。

盜帥張了張嘴,然後咬牙。

谷敬知死了,而張劍寒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

他捂着喉嚨,殘存不多的真氣拼命渡去,卻仍是血流不止。

他眼神怨毒,可難掩其中悔恨,只是無法再開口,誰也不知道他此時想說什麼,內心中又在想什麼。

玉沁什麼話也未說,只是腳下一踢,水花濺起,想以真氣逼成水箭徹底了結對方,但她此前真氣都渡給蘇澈,此時丹田氣海內孑然一空,是以只有水花落下。

那邊,盜帥見此,自是瞭然。而對張劍寒當然沒有心慈手段的道理,當下提起內力,甩手便是飛刀破空。

張劍寒身子顫着,他努力地想活,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飛刀落在身上,隨即眼前人影模糊,所見黑暗如夜,就此倒下。

……

“這便是南域江湖的大修行?”

霧中船上,高歡眼看着張劍寒落敗,揹負雙手一緊,皺眉道。

他的話中似是不屑,可語氣難辨,着實讓人猜不透心中所想。

謝雲舟道:“顏玉書等人內力耗盡,正是除之的最好時機。”

話說間,他腳下一動,就要衝下船殺人。

但高歡卻是微微搖頭。

“高將軍?”謝雲舟有些疑惑。

“誰知他們還有無反撲之力?”高歡擺了擺手。

一旁,已經校準好火炮的軍卒手持火把,直接將引線點燃。

“就讓這一切,徹底消失吧。”高歡輕聲道。

謝雲舟登時明白過來,對方這是打算將屍體也都處理,更不留下半點痕跡。

“此番將軍相助,謝某定會銘記在心。”謝雲舟道。

“不是本將,而是上將軍。”高歡說道。

而就在言談之間,四門火炮齊發,頃刻間爆炸掀起數丈高的水浪,水花如雨般濺在船上,而火炮之聲依舊不絕。

高歡轉身,朝船樓而去。

“四海商會,本將就替上將軍謝過了。”他留下一句。

謝雲舟自然稱‘是’,朝對方抱了抱拳,再擡頭時,臉色已是陰沉。

只不過心中所想且不說,在回頭看着硝煙瀰漫的河上時,一直握着的手終於放鬆下來。

那人,終於死了。

河上霧氣被硝煙衝散,大船也漸漸遠去。

……

渾身溼漉的人掙扎上岸,臉色被凍得鐵青,他朝後伸出手,將踉蹌的身影拉上來。

“沒事吧?”

盜帥凍得牙齒咯咯作響,但更爲疼痛的,是右肋自胸前的傷,這是被火藥爆炸後,彈丸裡炸出的鐵釘和鐵片所傷。而身上的金瘡藥在入水時便遺失,如今傷口雖以點穴法止血,但傷口已然泛白,且會有水和黑血滲出。

這不是毒,而是彈丸裡那些鐵釘和鐵片多是泡了穢物,如此傷勢,若再不上藥,恐怕這傷就會腐爛感染,這命也就跟着丟了。

但他只是看了眼,便不去在意,他更關心的,是蘇澈。

對面的人懷裡依舊抱着那把長劍,只是劍鞘丟了,而且他原本右臂就受了傷,此時更有幾分耷拉,但這不是最嚴重的。

盜帥之前眼看着張劍寒臨死反撲,那一掌雖被蘇澈以劍擋下,餘力卻拍在劍上,而正是印在他丹田氣海處。

此時見蘇澈氣機駁雜,臉色蒼白,當然不是失血緣故。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盜帥眉頭緊皺,語氣凝重無比。

蘇澈緩緩搖頭,剛待開口,卻一下偏頭彎腰,猛地一陣咳嗽,直將喉嚨裡的血吐出來,這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