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沒有先回應,是因爲他知道,既然盜帥此前能跟自己打包票,且領自己過來,那肯定是徵得了眼前之人的同意,最不濟也是提前知會過一聲的。
如今對方話中明顯有刁難之意,這話他當然不能接,也不方便接。
因爲說多說少都有可能得罪對方,自己不是墨家的人,這個時候還是要盜帥出面才行。
而盜帥見此,先是給了蘇澈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後看向對面那人。
“羅師傅,這可是您之前答應過我的,咱可不能反悔不是?”他說。
羅師傅負手,眯眼瞧着眼前兩人,“我是答應過,但這人都到我面前了,我還不知道他是誰,萬一救了不該救的人,豈不悔恨餘生?”
“沒那麼嚴重。”盜帥笑道。
“那你告訴我,他是誰?”羅師傅看過去,問道。
與此同時,蘇澈也有些疑惑,若按之前在蒼州城時,盜帥跟自己所說讓自己注意的,在這墨家勉強能說跟自家父親有瓜葛的,也就車伕一人而已。那麼,盜帥爲何不將自己身份告知眼前之人?
如今墨家高層裡,怕是有不少人知道了自己身份,這該是無關緊要纔對。
盜帥注意到了蘇澈的眼神,當下也是無奈,而既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只好開口。
“他就是蘇澈。”盜帥說道。
蘇澈眼神微變,因爲他察覺到了危險,從對面之人身上,在盜帥說出自己的名字之後。
他的腳步微微動了一寸,同時拇指按住劍鞘。
羅師傅眼裡有些意外,自己只是稍有殺機,對方竟如此敏銳。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商容魚在哪?”他問道。
蘇澈一愣,他想過對方可能會跟自家有恩怨,而盜帥忘了提醒自己,卻沒想到,對方要找的人竟是商容魚?
他看了盜帥一眼,後者也略有尷尬點頭。
“你還記得在梁州城,商容魚圍殺瑤無豔,請去的一衆高手麼?”盜帥問道。
在來墨家機關城一路,此事他們都聽商容魚說起過,而對於死在瑤無豔手下的人,他們自也記得清楚。
蘇澈只是一想,腦海中便浮現出一個個名號,可最終,他卻是眼底一驚。
“金蠶婆婆?”
羅師傅在聽到這個名字後,眼神沉了沉,其中不免有些傷痛之色,不過眨眼便消,只是看着蘇澈,神情陰鬱。
蘇澈見此,知道自己猜對了。
死在瑤無豔手下的諸如鞠懷謹等人,皆有背景,所以纔會被商容魚‘請’去,讓他們送死,爲的就是讓他們身後的關係找上桃花劍閣,免去桃花劍閣糾纏自己的麻煩。
其中,金蠶婆婆最爲特殊,她年輕時有不少追求者,哪怕時過境遷,幾十年過去,可當得知斯人逝去的消息,舊年埋藏心跡驀然驚醒,那纔是商容魚最想要的。
因爲這種情緒可以殺人。
就如此時,對面這人。
“你是,怎麼猜到的?”羅師傅問道。
“那一戰死在瑤無豔手上的人並不多,一一排除,不難想到。”蘇澈說道。
羅師傅點頭,“那既然你猜到了,就告訴我,商容魚在哪?”
“商容魚是魔教聖女,素來行蹤詭秘,前輩爲何問我?”蘇澈道。
“梁州城之後,她便與你一路同行。”羅師傅道。
“前輩有何依據?”
“我只是在想,她會不會也隨你來了墨家,此時就在機關城內。”羅師傅仔細觀察着蘇澈,但他沒有看到任何異樣的神情變化。
轉而,他看向盜帥,“你說呢?”
盜帥當然不會告訴他事實如何,只是笑道:“商容魚若是來了咱們機關城,這不是自投羅網麼,哪還能逃得出去?”
“那你的意思,是她沒來?”羅師傅問道。
盜帥只好點頭。
“據我所知,他是你帶進來的。”羅師傅說道。
盜帥知道他說的是蘇澈,此時聽了,也是點頭。
“與他同行的,還有一男一女。”羅師傅盯着盜帥的臉,“他們,是不是顏玉書跟商容魚?”
盜帥有些不悅,因爲對方的語氣就如質問一般。
“我在問你。”羅師傅冷聲道。
盜帥卻是哼了聲。
羅師傅眼神一沉,“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話應該我問你。”盜帥身子一下鬆垮下來,索性也懶得再有什麼規矩。
“看病瞧傷,是你昨天答應我的,也並非人情,而是我拿九蟲草跟你換的,這是交易。我之前不跟你說人是誰,你就該知道是我不想說。”
盜帥的語氣也不是那麼好,直接道,“坊間的大夫還知道給病人保守私密,你倒好,做了交易還刨根問底。我看這是不知哪個舌頭長的,把蘇澈身份捅給你了,你這纔在這拿大!”
“放肆!”羅師傅猛然喝道。
他的臉色陰沉如水,更有些羞憤。
九蟲草名列天下奇珍,很是珍稀,他的確是爲了這株草藥才答應了盜帥,給他一個朋友瞧傷,卻也沒想到那個人就是蘇澈。
而醫者父母心,治病救人自是可收取報酬,但他是墨家的人,如此交易,在此時被對方當面說出來,這當然丟人。
此時,藥谷有不少人都朝這邊看來,似是在看他們爲何爭執。
盜帥冷笑一聲,道:“您醫術高明,晚輩也很是敬佩,但我好歹也是墨家一方統領,方纔你對我如審訊,是不是不太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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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師傅臉色青白交加,轉而道,“此事我會親自查個明白!”
說着,他就一拂袖,往身後茅屋走去。
“羅師傅。”蘇澈在背後喊了聲,“商容魚確實不在機關城。”
本是含怒欲回的身影一頓,轉身看過來。
蘇澈看了眼天色,然後一笑,“晚輩敢以性命發誓。”
邊上,盜帥心裡卻是顫了顫,他並不知道商容魚此時已經隨後周來人離開之事。
是以,他心中連道,“老天爺沒聽到,蘇澈是隨口放屁,您別計較。”
羅師傅深深看了蘇澈一眼,然後轉身便走。
“你身上無傷,傷在氣海,我治不了。”他說,“機緣天定,能不能痊癒就看老天吧。”
茅屋的門關上了。
盜帥看着,哼了聲。
蘇澈笑了笑,心裡不免感動。
他知道九蟲草是什麼,也知道盜帥方纔是因自己不忿。
“好了,回去吧。”蘇澈道。
“就這麼算了?”盜帥說着,嘆了口氣。
此事當然就這麼算了,因爲就算那羅師傅生怒,但看在九蟲草的份上,最後之語也不會誆他們。
不過,對於對方究竟能不能治,盜帥還是有些懷疑。
“別想了,起碼這次,也不是一無所獲。”蘇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