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沁記得,在梁州城時,商容魚便提起過陳觀禮,彼時是爲了給蘇澈出主意,解平北軍之圍。
但那時,她清楚記得,商容魚話中似有深意,尤其是提及來機關城解開秘鑰時,對方對同行毫不猶豫。
她對此的確懷疑過,只不過因一路事情太多,瑣事煩擾,又因商容魚確實表現地無害,不可否認的是,對商容魚,她的確是少了戒心。
來到機關城之後,她也一時沒聯想到陳觀禮,倒是忽視了這一點。
“不錯,我的確是爲了陳觀禮。”商容魚開口道:“通過後周之人混出城,然後跟陳觀禮見面,完成那筆交易。”
“什麼交易。”玉沁問道。
“我提供機關城內外的路線,以及從盜帥口中打聽到,從他跟蘇澈交談中聽到的一些機密消息,讓陳觀禮在後周朝廷那立功,而他則爲無生教爭取資源,比如軍備。”
商容魚攤了攤手,似有無奈,“你肯定想知道我爲何要這麼做,沒辦法,我剛接手無生教,又殺了那麼多教中老人,若是不拿出點價值拋出利益,今後如何立足?”
“所以,你就爲了這個接近蘇澈,不惜騙取他的信任。”玉沁道。
商容魚眼神動了動,輕抿了下脣角,不過眨眼如常,“他也沒那麼信我,反正是盜帥與他說的,我也只是聽到而已,怪就怪盜帥什麼都說。”
玉沁輕吐口氣,道:“所以那夜機關城內,後周的人暴露,是故意的?”
“和談後那夜,後周在機關城內的人暴露生事,是爲了以命摸清機關城內的佈防強弱所在。”
商容魚開口道:“而不惜暴露越千重的心腹,是因爲事後墨家一定會徹查此事,從死去之人的關係網中層層篩選,同樣能找到此人。所以他故意暴露,就是讓墨家的懷疑轉到越千重身上,掩護真正需要潛藏的人。”
玉沁沉默片刻,問道,“是誰?”
“墨痕啊。”商容魚笑了笑,“通過昨夜之事,你不會還沒找到線索吧?”
“他是你們的人?”玉沁問道。
“就在那夜,兩國安排在機關城內的人,殺了墨痕和他身邊的影子,然後讓人剝下他的臉皮,易容成了他。”
商容魚聲音低沉了些,“當然,後周和燕國那些人,不知道死在墨痕前面的人是他的影子,只當是他的護衛,所以,這也是他的一個破綻。只不過我沒想到,這個破綻至今都沒被人察覺,是該說那人喬裝的太好,還是墨家之人對墨痕,太不瞭解了?”
玉沁沒想到其中內情竟會如此複雜,更沒想到墨家堂堂鉅子之後,竟會被人掉了包。
“那人是誰?”她問道。
“你該是沒見過他,不然應該能看出破綻。”商容魚沒有隱瞞,直言道:“「冷玉白龍」溫玉樓。”
玉沁眸光一凝,已然記起此人是誰。
米陌蕁得了曾經盜門的一支傳承,一直想要找其他獲得傳承之人,而溫玉樓,早年傳出名聲,便是唯一的盜門傳人。只不過因他身份還是後周刑部尚書之子,所以對這盜門傳人身份,後來便很少提及了。
若真是他,那易容喬裝之術確實不難。
“我跟他有仇,所以沒見過面。”商容魚道:“賣了消息給陳觀禮之後,我就走了,信裡跟你說的也都是實情,我真的去秘地修行了。”
玉沁道:“所以方景然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的。”
商容魚點頭,“沒錯,兩國對方景然下落一直有所懷疑,溫玉樓本來是爲了查清機關城內具體的佈防守備,沒成想歪打正着,發現了方景然和萬貴妃所在。”
玉沁聽後,饒是以她的心境,也不由感慨。
差不多兩年的時間,這人一直隱藏在機關城中,如墨痕那般深居簡出,甚至把自己活成了墨痕的樣子。而他與墨家諸人接觸,參與議事,就連方不同和越千重都對此毫無懷疑,這是何等的隱忍,又實在可怕。
“所以你今夜在此攔我,是與後周聯手了麼?”玉沁問道。
商容魚見她神情之中似有戒備,便道:“聯手談不上,今夜只有我一個人來,他們都不知道。”
玉沁並未開口,只是平靜地看着她。
“現在率後周官軍來的,的確是蘇清。”商容魚說道:“而且你也不用爲蘇澈擔心,溫玉樓陷害蘇澈,就是爲了讓他離墨家此事遠些,來保他性命。”
“蘇清爲何會投效後周?”玉沁問道。
“後周許他平北軍編制,如今歸陳觀禮麾下,他想借後周之手,向燕國復仇。一年以前,他就已經改換門庭,這次聽了方景然在機關城的消息,是主動請纓來的。”
商容魚輕笑一聲,“要不是因爲方景然,蘇定遠也不會被軟禁京城,更不會戰死,樑國也不會亡。蘇清心裡,可是恨死了他。”
見玉沁沒說話,她便道:“你現在見他也沒用,他也不會見你,因爲現在,他們該是要進機關城了。”
玉沁眼底微驚,蹙眉看向後方。
“我在這跟你解釋這麼多,一是不想瞞你,二呢,是爲了不讓你去送死。”商容魚開口道:“兩國取墨家之心甚堅,誰都阻止不了。”
玉沁問道:“我想知道,即便有機關城的佈防和輿圖,墨家弟子數千人,你們要如何拿下?”
“如果墨家這三千多人,都無力再戰呢?”商容魚眨了眨眼。
玉沁心底一沉,“毒?”
玉沁沉默片刻,道:“確實難防,但水源在後山,你們要如何投毒?”
“水源處把守森嚴,大瀑布下又有車伕閉關,莫說投毒,靠近都難。”
商容魚輕笑道:“溫玉樓不能去,但有一個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