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周江湖,世家各派聯合之事,只在悄然之間。
朝廷對各派行蹤瞭如指掌,尤其是在各方傳來的消息皆是不利的時候。
江湖之中,似有暗流涌動。
此時,神都。
這是一座雄城,取名自一世皇朝被毀的王都。
這是後周最大,最繁盛的地方,不只是因爲它人多,更因爲它是天下中心,貿易樞紐。
城牆之上旌旗遍佈,黑壓壓一片,俱是着「玄」甲的精銳之士。
城門口是排隊入城的商賈和百姓,放眼望去如長龍一般,其中還有不少持刀帶劍的江湖人。
城門處的看守排查的有些嚴。
而在城門口一側,貼着告示和通緝。
「墨家機關城被毀,或與魔道無生教有關。」
這是一張告示,上面以春秋筆法寫了墨家機關城傾覆一事。
這是目前江湖和坊間談論最多的,但顯然,這份由官府發佈的消息,並不令人滿意。
與之相比,似乎目前江湖流傳的「墨家懷璧其罪,毀於兩國之手」這個版本更令人信服。
或者說,是更容易讓人去相信。
與此事相比,告示旁的那幾張褪色的通緝令,反倒沒那麼惹人注意了。
「東廠叛逆,顏玉書。」
「墨家神行盜賊,盜帥」
當然,與墨家相關的盜帥,還是讓不少人有些猜測。
但這兩張畫像上的人面都有些模糊,顯然對於這兩人的真實相貌怕也是記憶不清,而其上對兩人生平描述也簡單的過分。
總之很難讓人印象深刻。
這時候,地面沙石有輕微的顫動,這代表有大隊人馬在靠近,且很快能聽到馬蹄聲。
本是排隊進城的人,似有所感,不免回頭,朝遠處官道看去。
這裡是神都,四下皆有烽火臺和騎兵斥候,城頭有瞭望箭樓,城內更有望樓,素日是驛站通傳,即便是邊軍將領回返神都,亦是要在十里外歇馬,不許馳騁回神都。
但現在,馬蹄聲可聞,漸漸遠處官道上也有黑影浮現,這分明是大隊的騎兵奔襲而來!
城頭已然有軍卒揮動令旗,城門口的官兵神情也有所變化,至於那些要出城入城的百姓則不免有些騷亂。
便是其中江湖人,不知具體,也紛紛涌動。
“是我大周邊軍!”城牆上,有人沉聲道。
聲音若洪鐘,傳遍四下。
衆人皆是一顫,但也因此稍稍平復,雖還有懷疑,也皆是一眨不眨地看向騎兵來處。
近了,揚起的沙塵中,果然是大隊的騎兵,可見大周的旌旗。
“是邊軍。”
“是魚將軍的帥旗!”
百姓這才鬆了口氣,而那些官兵,也是冷靜下來。
這時,城牆上那人喊道:“讓開城門!”
他們都得到命令,今日魚天奉會回返神都,因要事而不必歇馬。
其實不用說,城門口的人也都是讓到了路邊。
而順着進城的石板路和甬道,也能看到城內同樣有官員在等着。
但那不像往日般,是禮部的官員,而是穿着飛魚服的錦衣衛。
城廓四下,百姓早已退避乾淨。
邊軍近城而慢下來,二三百人,由上將軍魚天奉和另一個有些陌生的中年人領頭,隊伍中拉着三個鐵皮覆蓋的馬車,顯然是護送,一派肅然。
沒有人說話,四下亦無喧譁,只有馬蹄踏過石板路的清脆,和車輪壓過路面的咯吱聲。
但是,仍不免有人在猜測,這護送的馬車裡裝着什麼,以及那能與上將軍魚天奉並架同行的中年人,是什麼身份。
那人穿着一身麻衣,很乾淨,微微泛白,腰上懸掛着一柄三尺劍,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樸素。
而他相貌也不甚出奇,鬢邊有些灰白,只是神情給人一種淡漠之感。哪怕他此時看着神都四下時,是帶着笑容,但亦能讓人看出那種淡漠,甚至是不喜歡。
但這不是個能讓人忽視的人。
許多人或許沒有察覺,在他與魚天奉同行時,他們首先注意到的人就是對方!
他是誰?
這是無數人心中冒出的念頭,想要知曉關於此人的一切。
大隊人馬進城,即便是到了那些錦衣衛的面前,也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魚將軍!”
錦衣衛中,領頭之人忍不住開口。
魚天奉看了他一眼,勒馬,問道,“你是何人?”
那錦衣衛聽後,臉色不免有些難看。
他穿的是飛魚服不假,但腰間就掛着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腰牌,更何況錦衣衛高層就那麼四五人,像魚天奉這等上將軍,不可能不認得他們。
此時,此語,與羞辱無異。
魚天奉眼神淡淡,對眼前之人的神情根本不在意。
他是真的不認識對方。
現在的錦衣衛是東廠的狗,他只認得那領頭的狗叫皇甫靖,其他的根本不認識,也沒興趣認識,自也不會放在心上。
而且,錦衣衛此時出現在這裡,爲的什麼,他很清楚。
——不管是用的什麼法子,設計奪取機關城的人都是紀觴,這首功便要算在錦衣衛的頭上。雖然現在紀觴和那些錦衣衛,都隨着機關城傾覆,生死不明,但這可是天大的功勞,錦衣衛不可能拱手讓人。
更何況,面對的還是素來跋扈,跟廠衛或羅網這等機構不對付的邊軍。
所以說,錦衣衛是來爭功勞的,爭本屬於他們的功勞。
他們對魚天奉一行了如指掌,當得知今日能到,便在此時堵在這城門內。
但顯然,從魚天奉的神情和方纔之語裡,他們知道,對方沒打算讓步。
“還請魚將軍,莫讓我等難做。”
對面,那錦衣衛指揮僉事沉聲道。
他是奉皇甫靖的命令來的,況且身邊還有這近百弟兄,四下還有圍觀的百姓和江湖人,此時他必須出頭。
更何況這本就是他們的功勞,對方要搶功,肯定不行。
但魚天奉不會給他這個面子,就算來的人是皇甫靖也一樣。
因爲在他身邊的人,是陳觀禮。
而他腳下所在,是神都。
魚天奉不能在這裡失了面子,被陳觀禮小看。
“東西,是本將軍要護送進宮的。”他說。
對面,那些錦衣衛皆是眼神一變,其中更有人流露殺氣。
陳觀禮面帶笑容,靜靜看着,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魚天奉則是笑了笑,臉色隨即一沉。
“要麼滾,要麼死。”
他說的平淡,而身後隨行一衆邊軍也是靜默,但在看着那些錦衣衛時,卻有一股看不見的殺意凝聚。
陳觀禮挑了挑眉,略有些意外。
這股殺意,凝聚在了魚天奉的身上,這是戰陣血氣,看不見,卻如「神橋」之境的大修行可以調動的天地之力一般,玄奧而強大。
魚天奉的確很強。
陳觀禮心裡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