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喜聞樂見於利益的變多,卻更爲在乎利益的減少。
世間門派無數,真正能號令武林的卻也寥寥,那歌訣中的武道勢力之間,更是爲這天下利益競爭激烈。
而最大的利益執掌者,必然是一世皇朝。
如今,大梁皇帝竟可能會有龍子,這於後宮,於朝廷,於大梁江湖,都不是一件小事。
此前樑帝方景然年近而立卻無子,朝堂諸公恐怕早將心思放到別處,比如方景然還有一個親弟。在國無儲君時,各方已經維繫好了平衡,或者說,是已經將既有包括日後的利益有了劃分,此事當然涉及朝野。
可現在,很可能有龍子降生的消息一出,便如巨石投進本是平靜潭水裡,又該激起多少寒波?
一些人便忍不住要做些什麼了,因爲先下手爲強,晚一步,可能就步步晚,在這種幾近變天的事情上,你晚了,就要死。
蘇澈對這些並不知情,因此也沒那麼多的顧慮,即便是聽喬芷薇說了隻言片語,也沒法聯想到這麼多。
可稱輝煌的燕來樓裡,蘇澈扶在二樓雅間前的闌干上,看着門口進出的人。
蘇清在領了他來之後,便去尋他那些同窗好友了。
雅間裡早來了府上的四位夫人,此時她們在飲果酒。於情於理,蘇澈自然是不會跟她們獨處的,便來到外面,等蘇定遠和周子衿來。
他心裡隱有期待,因爲他記得在武舉之前,周子衿說過這回武舉後便給自己一個答覆。
“說的應該不是殿試吧。”蘇澈心裡想着。
他臉上帶着笑意,對方應該能明白自己的心意的,這麼多年同處,自己的心思何曾瞞過她。
至於周子衿年紀要比他六歲這一點,蘇澈根本不在意,如此一來,周子衿說不定會更疼他,日後若在有考校,想來她也會手下留情。
蘇澈這麼想着,臉上的笑有些傻傻的,更是不免臉皮薄紅,有些不好意思。
但好在四下客人衆多,熱絡非常,當也是無人注意,即便有人看到,也會以爲是酒酣而已。
“想什麼好事呢,臉紅成這樣?”蘇清一手拿扇,一手拎着酒壺,搖晃過來。
蘇澈臉色如常,道:“什麼臉紅,我這是喝了果酒,不太適應。”
“噢”蘇清故意拖了個長音,瞥他一眼,道:“難道沒人跟你說,你從來藏不住心思嗎?”
蘇澈一愣,“真的假的?”
“當然是假的。”蘇清白了他一眼,“不過現在看來,你小子心裡肯定藏了事兒,而且還是跟女人有關。”
蘇澈心裡一亂,嘴上卻不在乎,“你以爲別人都跟你一樣,動不動就想女人。”
“看來我是猜準了。”蘇清眼神一亮,伸胳膊勾住眼前人的脖子,“快說,是子衿還是喬芷薇?我說你可以啊,跟喬芷薇不過初見,竟然能跟她喝酒,你們的交情進展很快嘛。”
在來時,經過那小酒館,蘇大強付酒錢的時候,蘇清已經打聽清楚了,蘇澈竟然是跟喬芷薇來喝的酒,而且還是兩人獨處!
當然,對於喬芷薇殺人的事,蘇澈沒提,而蘇大強自然是打聽明白了,不過他也沒跟蘇清說。
這種事情,不適合跟這個玩天玩地的大哥來說。
蘇澈嫌棄地推蘇清的胳膊,“你身上這是什麼味兒啊?”
蘇清不以爲忤,反而擠擠眼,“爲兄那邊有不少唱曲兒的姑娘,那嗓音,那身段,嘖嘖。”
蘇澈眉角一跳,“你這若是讓父親知道了,不光你倒黴,你那些所謂的同窗,也得受牽連。”
“你想到哪裡去了!”蘇清義正言辭道:“文墨風流你懂麼?君子淑女,盛情難卻,這能怪我?”
蘇澈一噎。
“我們幾個同窗之間,是爲了幾日後的春闈來這裡討論學問。”蘇清眼神有些瓢,“是吧,同窗裡就不能有女子了麼?啊,咱們男人喜歡射箭騎馬,女子就不許喜歡彈曲唱詞了嗎?這是音律,將來也是要考的。”
要不是蘇澈也讀過書,從小跟着白先生學過些文章學問,他現在還真信了。
蘇清的嘴,騙人的鬼!
“隨便你吧。”蘇澈說了句。
“咳,那什麼,看來你是不信啊。”蘇清眼珠一轉,以摺扇撫了撫兩撇小鬍子,“這樣,你跟我過去,看一眼你就信了。”
蘇澈白眼給他,“你是喝多了麼,讓我去聽曲兒?”
蘇清噎了噎,臉色一紅,“你看你,就愛亂想。”
蘇澈笑了笑。
“是這樣,我那幾個同窗吧,文采是沒的說,但這拳腳上是不太擅長。”蘇清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要是請別人來教,傳出去難免讓人小看,我尋思要不你過去教他們幾招?”
蘇澈無語搖頭,“看樣你還真是喝了不少。”
“別啊。”見他想拒絕,蘇清連忙拉他一把,不過接着鬆開,“他們品行都不錯的,不會惹惱你,你別不信,我給你說說他們,有禮部侍郎包大人的二公子,戶部郎主事家的老三,陳員外的兒子……”
蘇澈聽明白了,這些人要麼是家裡小妾所生不得寵的庶子,要麼是有些錢財卻只算小富的商賈之後,在這樑都,他們其實算是有頭有臉的人,起碼吃喝不愁,比寒門要強出不少。
可實際上呢,真才實學先不說,他們的身份地位有些尷尬。跟寒門子弟融入不進去、勳貴圈瞧不上他們,官宦子弟都是嫡子之間來往,或者是有手段有本事的,他們這些不受待見的後輩,若想出人頭地,有些難。
而跟朋友廝混,也是各有團體圈子的,無疑,在這些人裡,將軍府的蘇大少爺便是其核心人物。
雖然蘇清名聲不大好,多爲人瞧不上,可他風評狼藉只是因爲風月,因爲他不通武功,可他除此外,品性上沒有太大的劣跡,欺壓良善更是沒有。
所以,他的朋友一直不少。
現在,能讓蘇清給蘇澈引薦的,想來也都是能算是朋友的人,這雖然也有想借自家弟弟充面子的意思,不過也沒什麼惡意。
就像是一種朋友間的善意的顯擺,無傷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