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上,周子衿負手而立,腰身筆直,英姿颯爽更勝男兒。
蘇澈個頭尚矮,站在對面,哪怕着華服,無論從氣質還是賣相上都落了不止一籌。
“你挑個兵刃吧。”周子衿說道:“一昧拳腳是活動不開的。”
蘇澈目光在校場兩旁的兵器架上徘徊。
“二少爺,用劍。”有人小聲道。
“還是用槍吧,小姐武功高,一寸長一寸強!”
“你懂個屁,還是用刀好。”
雖然府中規矩森嚴,但不論蘇澈還是蘇清,對自家人都算是比較隨和的,尤其是後者,哪怕聲名狼藉,可也從未欺辱過自家的人,要知道,府上並非沒有年輕貌美的丫鬟。
蘇澈笑了笑,周子衿卻俏臉一寒,單手朝這邊猛地一推。
力道未至,氣勁先到。
蘇澈臉皮上生出一陣輕微的刺痛,他心神一凜,絲毫不敢大意。身子一側,心沉腰馬,人若龍象踩山,哪怕衣衫獵獵,單薄的身子仍是硬生生地紮根在原地。
“雖是閒來考校,也是武道交鋒,嬉皮笑臉成何體統?”周子衿淡淡道。
校場下的人包括蘇澈都是臉色一訕。
“出招。”周子衿道。
蘇澈聞言,沉喝一聲,腳下一踏,身子已然衝出,一拳直奔周子衿胸前打去。
四周家丁見了,有的忍不住想笑,有的則是白眼猛翻。
近兩年二少爺的路數從來都是如此,他們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雖說身高受限,可一昧如此的確是有些沒品。
周子衿臉色不變,眼底卻涌上幾分淺笑,她不躲不避,反而朝前一步,竟是就這麼迎了上去。
本來已經想好等她躲避後自己下一步如何出招的蘇澈先是微怔,繼而眼神微亂,對方既沒再出手又未有內炁之變化,雖然不知道她的打算,可蘇澈哪有臉和膽子真的這麼一拳打上去?
當即,他一口氣沉吸,略微跳起的身子生生一滯,雙腳若定盤,頓在地上,而手雖然收之不及,但也是化拳爲掌,只是拂在了周子衿的胳膊上。
嘭!
蘇澈雙眼猛地睜大,瞳孔一突,整個便倒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兩滾。
“咳咳。”他捂着胸膛,臉色微白,難受到當場沒能爬起來。
周子衿在方纔他收手時,直接近身甩了一記利落的肘擊,讓蘇澈幾乎以爲自己的胸骨炸開了。
“武者相較,有時你只是想分高下,可對方早欲分生死,你如何能摸透對方所想?”周子衿淡淡道。
蘇澈揉着胸膛,只覺得眼前有些發昏。
“所以,你只能毫不留手。”周子衿說道:“人在江湖,沒有切磋。”
蘇澈能聽明白,但有些難以理解,明明是說了給自己活動筋骨的,怎麼還下了狠手啊?
周子衿看了他一眼,道:“從下次藥浴開始,你要做好準備。”
蘇澈愣了愣。
“習武怎麼能不知道痛呢。”
周子衿轉身就走。
四下圍着的人轟然散開,連看她都不敢看。
開玩笑,自家少爺還只是個孩子啊,就算出手黑了點,可原先也不過是規避後給他一拳教訓罷了,哪像現在,人還在地上趴着呢。
“少爺哎。”蘇大強一步跳了上去,把正掙扎着起來的蘇澈抱起來,朝藥浴的小院而去。
身後,是散開後,又開始上校場耍弄槍棒的家丁,只不過這次,他們卻多是在模仿周子衿方纔那迅猛的一擊。
……
蘇澈的小院特闢幾間房,熱氣蒸蒸。
浴桶很大,水是皇都郊外老君山上的冰泉水,連夜燒開備用,四個丫鬟香汗淋漓,一旁木架上各類藥材羅列,按時辰謹記不時往桶中增添。
蘇大強敲門,府中專門負責蘇澈藥浴一事的大丫鬟素月過來,一見窩在蘇大強懷裡的蘇澈,登時慌了神。
“少爺這是怎麼了?”她連忙挽了袖子,想去碰又有些小心。
蘇澈臉色一紅,掙扎着要下來,“我沒那麼嬌氣,讓我下去。”
蘇大強把蘇澈小心放了,還有些不放心。
素月連忙去摸蘇澈胸口,“怎麼會傷到這啊,誰下了這麼狠的手?”
她的手很白,因爲長年跟藥材打交道,身上總帶着若有若無的藥香,主要是人也美。
蘇澈不好意思地躲過,然後朝浴桶那走,“時辰不早了,過會兒還得去大行寺觀禮,趕緊吧。”
素月輕哼一聲,走了兩步後,蹙眉回頭,看向傻樂的蘇大強,“怎麼,你還想在這看咱們服侍少爺不成?”
蘇大強臉色一囧,連忙退了出去,小心將門帶上了。
“寬衣吧。”素月指揮着。
蘇澈已經習慣了,踩上小凳子,等衣衫去了,素月過來小心扶着他進了浴桶。
水有些熱,但不算太燙,隨着慢慢坐下,水沒到胸口,被傷到的地方愈發火辣辣的疼,一陣陣像是被針刺一樣。
“燙不燙?”素月貼心道。
“還行。”蘇澈說了句,然後閉眼,形體擺出了靜樁動作。
素月眼底閃過一絲疑惑,她自是懂些武藝的,此時自家少爺擺出的姿勢跟以前擺出的可是不太一樣。
“那我們先出去了。”素心說道:“有事就喚一聲,我們就在門外。”
她們雖是伺候,但也不過是按時辰來換水加藥,其餘自是不會逾越的。
修行是水磨工夫,有苦有甜,最是煎熬。
超脫或許會有,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蘇澈淺呼輕吐,肌膚愈發光潔晶瑩,房中熱氣更甚,水中藥性卻在緩緩流逝,自毛孔而入,流過經脈竅穴,于丹田生熱,滋養五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