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所知的亨利八世,沒什麼可說的,一個殘暴卻又不失聖明的君主,之前新教教派雖然發展的如火如荼,但如亨利八世這樣,身爲國王又宣佈自己身爲英國最高宗教首領的……他還是第一個,可能也是最後一個,這個羈傲不遜的國王一生爲之苦惱的可能就是他的繼承人問題。
亨利八世最初的時候也沒那麼瘋狂,他十六歲娶了他兄長的妻子阿拉貢的凱瑟琳,雖然妻子大了他好幾歲,但少年人最愛豐滿的果實,他們之間也有過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直到二十多年後,凱瑟琳爲亨利八世生了好幾個孩子,但存活的依然只有一個女兒,也就是日後的血腥瑪麗。年近四十的亨利八世終於開始恐慌,他的目光頻頻落在年輕的貴女身上,但一個國王固然可以擁有無數愛人,但要讓他們的孩子有繼承權,就非得有教會承認的婚姻才行,不然等到亨利八世百年之後,英格蘭的宮廷肯定會動盪不安。
之後正如歷史上記載的,爲了解除凱瑟琳與自己的婚約,亨利八世不惜與羅馬教會徹徹底底地切斷了聯繫,他自立新教,並自己擔任教首——這件事情震撼了整個基督世界,因爲之前也有國王很遺憾的沒有親生的繼承人,但他們最後也都決定將這件事情交給他的遺孀與大臣們去解決——一般而言,他們會尋根溯源,找到教會法與繼承法肯定的另一個君王,或是君王之子來擔任國王。
但亨利八世如此,他人也無從指責,只是之後他的行爲也不禁令人倍感疑惑——第二個王后安妮.博林的死亡還能說是因爲她過於輕浮以及沒有生下一個兒子,那麼在珍.西摩之後呢,西摩王后已經爲亨利八世生了一個兒子,但他似乎還無法從中得到滿足,因爲西摩王后死在了產牀上,他又娶了克里維斯的安妮,安妮嫁過來沒幾個月就成了國王的“姐妹”。亨利八世的妻子換成了美豔的凱瑟琳.霍華德,但不久之後,凱瑟琳.霍華德又和當初的安妮.博林一樣因爲通姦罪被處死,國王的王后又變成了一個寡婦凱瑟琳.帕爾。
最終,除了事實上沒有戴上王冠的克里維斯的安妮還有凱瑟琳.帕爾之外,亨利八世的六個王后之中有四個都算是死於非命——就連當初的阿拉貢的凱瑟琳也是如此,她孤身一人死在了修道院裡,官面文章中這位王后是因爲年老和身患重病,鬱鬱寡歡,但……
“但巫師們都知道並非如此。”瘦高個的黑巫師愉快地說道:“你們常說,所有的事情都由上帝安排,我們則說,所有的事情都有梅林安排,但事實上,只有命運能夠掌控一切——您聽過一些傳說吧,”他轉而看向王太后瑪利亞,“在你們的傳說中,時常有女巫出現,她們一眼就能看出某人將來的命運,尤其是那些大人物,因爲他們在時間的長河中留下的痕跡會非常厚重,難以磨滅,還有的就是女性——主要是婚姻和孩子,”他比了一個手勢:“這並非虛言,只不過……”他突然頓了頓:“總之,像是亨利八世那樣的人,一定會有人告訴他,他會絕嗣,除非……”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王太后瑪利亞不痛快地喊道。
“英國的巫師也有着相當悠長的歷史,梅林是他們的嘛,”瘦高個黑巫師說:“他們一定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手段,不過就博斯曾經猜想過的,亨利八世的繼承人是要用尊貴的血去換的,”他笑了笑,這個笑容讓在場所有的人不寒而慄,“當然嘍,要說擺在祭壇上的祭品,有血肉的要比無血肉的好,活生生的要比死了的好,高貴的要比低賤的好,”他摸了摸下巴:“當時的英國,除了國王,最尊貴的人莫過於王后,他用阿拉貢的凱瑟琳,一份光榮的血脈作爲第一份獻祭,只可惜還不夠,所以又有了安妮.博林。安妮.博林痛苦的死亡終於讓西摩王后生下了一個兒子……西摩王后是第三個。”
“所以你就是在胡說八道,”帕蒂尼奧打斷他道:“既然如此,之後的幾位王后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瘦高個黑巫師只聳了聳肩:“很顯然,亨利八世食髓知味,他還想要個約克公爵。”
胡安.帕蒂尼奧低着頭,斟酌了一會:“最終那個王子也沒能活多久。”
“亨利八世死的太早了,”瘦高個黑巫師說:“他又太貪婪了,如果他願意將另外兩位頭戴王冠的犧牲轉給他的兒子,不,應該說,來自於神聖羅馬帝國的克里維斯的安妮身邊應該也有巫師,她纔會那麼痛快地決定讓出王后的位置,這樣亨利八世纔不得不放過她,不過之後的凱瑟琳.霍華德就沒有那樣的好運了,凱瑟琳.帕爾是個幸運兒……”
“亨利八世還來得及,你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要不然呢,固然她非常富有,但亨利八世之前可沒在乎過他的王后應該有多少嫁妝,之前她還有過兩次婚姻,面容寡淡,國王決定娶她的時候,她正在與托馬斯.西摩商談婚事,當時人們都感到驚訝,因爲她實在不像是亨利八世會喜歡的類型。”
瘦高個黑巫師說完之後就回到卡洛斯二世的房間裡去了,王太后瑪利亞與其他人面面相覷一會之後,做作地笑笑:“真是一同胡言亂語,是吧,諸位。”
沒人回答她,她也不需要回答,房間裡的人,包括唐璜公爵,都是希望卡洛斯二世至少在健康長壽這方面不亞於其他國王的,因爲如果卡洛斯二世在沒有繼承人的情況下死了,就意味着,外國的勢力就會伴隨着新王直接取代他們,房間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如此。托萊多大主教低聲說道:“這是魔鬼在誘惑我們。”但也知道這只是無比虛弱的最後掙扎,從他們將黑巫師邀請進宮廷的第一天,他們就註定了無法從泥沼中脫身出來了。
王太后瑪利亞與胡安.帕蒂尼奧對望了一眼,對現在的卡洛斯二世,他們只覺得棘手,並不覺得寬慰——因爲他們一開始想要的是一個溫順但身體康健的傀儡,而不是一個瘋癲卻壽命短暫的“國王”,卡洛斯二世的教師們稱讚年輕的國王具有超人的智慧,能夠在短短几年間趕上別人十幾年的辛苦,但這種……這種智慧只能讓卡洛斯二世意識到自己的權力卻無法意識到自己的義務,他就像是個頑劣的孩子,因爲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而有意胡作非爲。
他不是乖乖遵照王太后的命令回來的,而是與他隨行的何塞.帕蒂尼奧與阿爾貝羅尼在他的酒裡摻了曼陀羅,把他麻倒了才運出凡爾賽的,因爲他堅持要娶大郡主瑪麗,但不說法國人並沒有多少誠意,西班牙人也很難答應將弗里斯蘭賣給法國,畢竟西班牙人原先擁有的佛蘭德爾被法國人無恥地奪去後,西班牙在低地地區也只有那麼一處立足點了。
這樁婚事不成,有人失望地嘆息,但也有人因爲慶幸而舉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這樁婚事不成最大的壞處,就是西班牙王室最少要到四年或是五年後纔能有一個正統的繼承人,卡洛斯二世的情況忽好忽壞,還有那個不幸的侍女……王太后等人實在沒什麼信心保證下一個孩子就是健康的。
也許卡洛斯二世也意識到了這點吧,就何塞的回報,大郡主確實徹底地成熟了,她已經做好了成爲一個妻子與母親的準備,如果卡洛斯二世的妻子是她,也許幾個月後他們就能聽聞喜訊——“再爲國王陛下準備幾個侍女。”王太后瑪利亞嘆着氣:“告訴我,孩子,”她和善地對何塞說:“法蘭西的大郡主有着怎樣的容貌呢?”如果卡洛斯二世喜歡的是那張臉和身體,他們倒不也不介意給他幾個,如果不講究身份——可以挑選的餘地就更大了。
確切點說,王太后已經不打算爲卡洛斯二世準備有身份的貴女服侍了,上一個是帕蒂尼奧的親眷,爲了西班牙,他可以做出犧牲,但別人就很難說了,至於那些身份卑微的平民,小貴族,死了多少都不會有人注意——她或許也可以如亨利八世……如果要說身份尊貴,誰能比上哈布斯堡的公主?
“據說大公主安東尼婭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王太后瑪利亞說——既然男人們都不願意開口,那麼作爲一個母親,她可以讓步:“利奧波德一世既然有意將婚事提前……諸位,那麼我很願意滿足他的願望。”她說,眼神平靜地看向大臣和主教,如果是爲了哈布斯堡,爲了哈布斯堡的血脈能夠繼續在西班牙延續下去,她能夠嫁給原先的公爹和舅舅,她的女兒也能嫁給她的舅舅利奧波德一世,那麼她的外孫女也應該能夠接受她的命運。
這就是哈布斯堡公主的命運——她一邊這樣說道,一邊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絹,沒有什麼時候,能夠比現在更讓她對她的繼女,也就是法國的特蕾莎王后嫉妒異常,雖然同爲哈布斯堡的公主,但她是多麼地幸運啊,一個尊敬她和願意保護她的丈夫,兩個健康可愛的兒女,而且聽說她又懷孕了……
——————
在普魯士的王太子與法國奧爾良公爵的女兒的婚事談判,正在緊鑼密鼓的進行時,西班牙國王卡洛斯二世與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利奧波德一世的女兒,大公主安東尼婭的婚事談判也正式被提上了日程,這件事情毫無疑問又要羅馬教皇的特許,因爲新郎的年紀夠了,新娘卻還差得遠,不過介於利奧波德一世聲稱大公主已經是個女人了——這樁婚事也不是沒有轉圜的可能,於是在大郡主還在愉快地品味愛情與青春的甜蜜時,比她小了七歲的安東尼婭已經被送上了前往西班牙的船隻。
對於年方八歲的女孩來說,她的婚姻就是一座煉獄,而她的新婚之夜就是與一個魔鬼同牀共枕,據說,當時房間的證人都轉過頭去,不忍目睹當時的慘景——雖然王太后瑪利亞和托萊多大主教告誡過卡洛斯二世,不能真的對他的新娘做什麼……但那隻野獸從來就沒想過要遵守承諾,在他企圖二次施暴又被人拉開後,他生氣地嗥叫着,狂暴着,認爲自己有權利對自己的新娘做任何事情。
在幾天後輾轉得知此事的奧爾良公爵菲利普看着被撕下來,作爲證物的一角牀單,和曾經的大郡主那樣心底生寒,他跑進國王的房間裡,跪在路易的腳下,親吻兄長的臉,差點讓路易從椅子上翻過去——“你這是怎麼啦?”路易問道,雖然兄弟關係親近,但現在他們都已經是快要做祖父的人了……菲利普還能這麼做……嗯,他懷疑地摸了摸臉,猜測這是不是弟弟在惡作劇他,別說,在境況寬鬆後,不但是他,就連菲利普都變的要比少年時更無所顧忌了。
別人不敢捉弄國王,菲利普就很難說了,上次晚餐的時候,他還分享了一塊夾着黃芥末的白肉腸給國王呢。
“我在感嘆,”奧爾良公爵說:“幸好您有時候不那麼像是一個國王。”
“誰說的,總有人抱怨我太過國王,並因此看我不順眼。”路易說:“不過我知道了,你是爲了那件事情吧。”他當然也看過那份情報,不過他看的比奧爾良公爵更遠一些。
“是的。”奧爾良公爵說。
“這就是爲什麼,如果有一絲可能,我就不想讓瑪麗嫁到西班牙的原因。”路易說:“正好,幾分鐘後我的特別護衛團團長和我的御醫維薩里會來和我稟告一些發現,你也一起聽聽吧。”
法國巫師的意見與西班牙黑巫師的沒什麼區別,普通巫師雖然不如黑巫師精通那些邪惡的法術,但大家族至少會知道一點,他們又輪番嗅聞,品嚐和用魔法測試過那張染了鮮血與體液的碎牀單,確認了卡洛斯二世的生命可能不會超過五年,頂多七年到八年。
“那麼他有沒有可能孕育子女?”奧爾良公爵問道。
“能。”巫師說:“但您要知道,要讓一個這樣的病人變得健康,他們肯定用了不少惡血——就是狼人或是吸血鬼的血,巫師們之前也有人嘗試過,畢竟,”他含蓄地示意道:“強壯,青春與悠長的生命誰不喜歡呢,但最惡劣的影響很快就出現了,就像你們看到的,狼人的血會讓人變得狂暴,吸血鬼的血會讓人變得瘋癲……”他攤開雙手:“要不然,現在您們與我們的位置就要調換一下了。”
維薩里咳嗽了一聲。
***
上次有讀者不太明白爲什麼腓特烈會給香腸剝皮——我在這裡度娘一下。
那種香腸叫做慕尼黑或是巴伐利亞白腸,由小牛肉、豬背油、煙燻豬肉和洋蔥碎、歐芹、豆蔻等調料混合製成,講究一些的還會加入烤小牛頭皮。
白腸和法蘭克福香腸相似,一般在熱鹽水中燙熟,需要剔去腸衣後蘸着略帶甜味的黃芥末一同食用,再搭配扭結餅(Brezel)和白啤便是一頓地道的南德早餐。製作香腸時脂肪的選用比瘦肉考究,通常選用豬背油,優點是氣味清淡,同時硬度足夠且融點高,在室溫攪碎時脂肪不會融化,冷食時也不會有顆粒感或呈糊狀。
我在彩蛋章放了一張白腸的圖……大家,應該都吃過晚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