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之前有提到,莫特馬爾公爵對一個魔藥師的妻子,一個女巫一見鍾情,哪怕她有丈夫,有孩子,也無法澆滅他對愛情的渴望,他不但想要得到她的軀體,還想要得到她的愛情與忠誠,爲了這個,他正式地娶了她,但這樣的婚姻,很難得到主枝與旁系的承認,所以他想要用價值十萬個裡弗爾的禮物來打動國王,好藉着國王的名義來說服那些心懷不甘的人。
但對於路易來說,十萬個裡弗爾雖然到來的很及時,可對一位公爵來說,還遠遠不夠,另外達達尼昂提到的,這位公爵還沒有繼承人的事兒,也不由得讓他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他是說,如果公爵對那位女巫的迷戀持續到她生下了一個兒子,那麼爲了能夠讓他的兒子繼承爵位與領地,公爵應該能夠付出更多才對——不,應該說,他現在就應該對之後的事情做考慮。
於是國王就不得不寫信給主教,請他提醒莫特馬爾公爵此事,並且將之後的一些安排如數告知,請求他給予指點。主教先生很快回了信,他修改了國王計劃中的一些因爲對現在的局面或是傳統不夠了解的地方而產生的差錯,並且恭敬地請求國王原諒,因爲他看事情緊急,所以就先做了一些安排,那位莫特馬爾公爵受了提醒,已經往奧維爾去了。
奧維爾是一座小城鎮,位於瓦茲河河畔,距離巴黎約有九法裡,在兩百年後,有一位不得志而鬱鬱寡歡的畫家在這裡度過了生命中的最後七十天,並在這七十天裡創作了大量精美絕倫的作品後葬身於此,這座小城也因此聞名於世,但在這個時候,它並不出名,孔代親王只是在這裡做短暫的停留。
國王向王太后說,請她寫一封信給孔代親王,請他顧念親戚的情分,回到巴黎來,他儘可以向國王傾訴他的不滿,國王也會盡力滿足他的要求,只要他能夠遂心如意,別讓法國陷入內戰的深淵,那麼什麼都有的談——這可以說是一封用來求和的信件,讓王太后吃驚不已,因爲就她來看,她的長子並非這樣懦弱的人,而他們現在也有屬於自己的軍隊,但國王一再懇求,王太后就寫了信,交給信使,讓他帶去奧維爾。
但信使動身的太晚,又在路上遭遇了劫匪,所以等他辛辛苦苦地趕到了奧維爾,孔代親王已經離開,信使好不容易從親王留下的士兵口中知道親王去了昂熱,他就又趕到昂熱去,親王看了信,表示非常遺憾,因爲他若還在奧維爾,他會飛奔到國王身邊,接受這份充滿誠意的建議,但他現在昂熱,身邊簇擁着許多忠誠的人,爲了不讓他們失望,他只能遺憾地拒絕國王的提議,也就是說,他非得與國王打一仗不可。
路易接到了親王的回信,並不氣餒,他讓王太后繼續給親王寫信,一邊接見了奧爾良公爵的使者,他的堂姐蒙龐西埃女公爵,經過之前的事情,奧爾良公爵也許覺得這個女兒真是好用,在屢次請路易進入巴黎沒能成功之後,他就讓他的女兒出馬,完全不顧現在的王室對她充滿了厭惡,略有不對,她不但會遭到羞辱,或許還有殺身之禍。
但對於奧爾良公爵來說,這完全不算什麼,他一直就對自己的繼承權還在長女之後(蒙龐西埃女公爵的領地)心懷不滿,蒙龐西埃女公爵若是能夠成功,對他來說當然有好處,但若是不成功,對他也沒什麼壞處。畢竟從路易那裡瞭解到的,現在在巴黎,蒙龐西埃女公爵的名望幾乎已經超過了她的父親。
要說蒙龐西埃女公爵,從外表和氣勢上來看,就如同脫胎換骨了一般,看來奧爾良一行反而成了她攀升的契機,王太后不願意見她,路易就直率地告訴他說,他還在等待孔代親王的回信,如果可能,他願意挽着親王的臂膀一起進入巴黎。
“至於原因,”路易用那種只可能屬於孩子的幼稚口吻說:“當然是因爲我更願意相信親王。”而不是你的父親。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路易緊緊地地盯着蒙龐西埃女公爵的臉,他們仍然不知道蒙龐西埃女公爵對孔代親王的迷戀是一種僞裝還是真心實意,但當看到女公爵的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情後,他就幾乎可以確定了。
這時候王太后的侍女出現在門外,似乎王太后有什麼吩咐,於是國王就跑了出去,女公爵注意到書桌的一個抽屜正微微地開着,她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侍從都在走廊裡,就大膽地走過去,拉開抽屜,打開信件看了起來。她看的非常認真,幾乎要將每個字都印在心裡,聽到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她又急忙將信紙折起來,塞到抽屜裡,並將抽屜關上。
國王似乎沒注意到抽屜,更別說是裡面的信了,他簡單的和女公爵說了幾句話,就打發她走,當然了,女公爵還是王室的寵兒時,就算是凡爾賽也一定會有她的一個房間,但如今王太后恨不能吊死她,又怎麼會讓她留下?女公爵只得帶上侍女衛兵,連夜返回巴黎。
對長女帶回來的情報,奧爾良公爵一開始並不怎麼願意相信,但很快國王就給了他確鑿的證據——孔代親王被冊封爲大元帥,並且在近日就要率軍返回巴黎了。
正是如此,在王太后一次次地示弱後,始終遊移不定的孔代親王終於做出了決定,不過其中也有他以爲的事業並未順利展開的緣故——他只在幾個地方受到歡迎,大部分法國人依然只承認國王,他固然有着傑出的軍事才能,他的下屬卻未必,在蒂雷納與紹姆貝格下他們屢次遭到挫折,並由此產生了不小的矛盾——這讓孔代親王不由得厭倦和疲乏起來,對於成爲國王的想象也不再那麼堅定,所以雖然他的姐姐隆格維爾公爵夫人與他的妻子一力勸阻,他還是應允了國王的提議,但他也有要求,那就是要帶着屬於他的八千個士兵進入巴黎。
國王同意了。
孔代親王在1652年回到了巴黎,當時已經被國王召回到身邊的馬紮然主教立即再次宣佈隱退,將可觀的一大部分權力轉給了孔代,這讓奧爾良公爵無法控制地紅了眼睛,畢竟在國王回來之後,他的代理國王身邊就變得十分尷尬,尤其是國王舉行了成年儀式之後,他就決定將巴黎高等法院遷到蓬圖瓦茲,按理說,已經成爲了奧爾良公爵囊中之物的高等法院應該立刻拒絕這樣的命令,但讓他怒不可遏的是,有十四名法官遵從了國王的旨意,現在有了兩個高等法院,一個爲奧爾良公爵說話,一個爲國王說話,也難怪奧爾良公爵會看着馬紮然主教手中的權力發狂。
奧爾良公爵對孔代親王的敵意親王當然不會感覺不到,在一次受邀到奧爾良公爵府邸的宴會中,他打了公爵的支持者,一位公爵的兒子一記耳光,公爵的兒子也是一個強壯又傲慢的年輕人,於是他立即還以顏色,兩位尊貴的大人打成一團,最後奧爾良公爵只得將這個勇敢的年輕人關了幾天監獄了事。
但要說事情到此結束,只怕未必,就在孔代親王因事暫時離開巴黎的時候,他的兩個下屬,兩位顯赫的公爵發生了口角,並且決定以決鬥的方式來定勝負,結果就是一個公爵死了。這其中有沒有奧爾良公爵的手筆,誰也不曉得。
國王在一個晚上被火炮的轟鳴聲驚醒,又聽到了士兵們的吶喊聲時,一點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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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危險了,大人。”拉羅什富科公爵說,若是隆格維爾公爵夫人在這裡,一定會感到嫉妒,因爲此時拉羅什富科公爵口中的關切並未帶有任何虛僞的成分,反而十分真誠。
此時黑夜即將過去,除了火把帶來的紅光,已經有微弱的白色晨曦映亮了灰暗的樹林與建築,吸血鬼阿蒙站在打開的窗戶前,端詳了一會自己的手,突然把它伸了出去,晨光立即讓他的皮膚燒灼了起來,拉羅什富科公爵在一旁看得心慌意亂,卻什麼都不敢說。
在他對阿蒙,對吸血鬼還不是那麼瞭解的時候,他能夠大放厥詞或是自以爲是,但自孔代親王離開巴黎之後,這個吸血鬼與他們的聯繫就變得緊密起來,公爵越是接近他們,他的勇氣就越是如同落入網中的流水那樣迅速地消失——據說孔代親王想要返回巴黎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這裡有裁判所,有數之不盡的苦修士與聖騎士,吸血鬼無論要做些什麼都必須更爲謹慎。
但阿蒙想要做些什麼呢?他看着煙霧在手背上升起,在感到痛楚的時候反而覺得無聊——一隻蝙蝠飛了過來,對他吱吱叫喚了幾聲,阿蒙臉上的表情就更加稀少了。
“所以……“他輕聲說。
他收回手,回到公爵身邊;“你的主人和奧爾良親王加斯東打起來了。”
拉羅什富科公爵聞言一驚,他馬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我必須馬上走!”他說:“請原諒,殿下,我……“
阿蒙擺了擺手,似乎根本不在意。
“給你個忠告,”吸血鬼帶着一絲殘酷的笑容說:“看清局勢,公爵,看清局勢,然後再做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