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巴士底獄的約克公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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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見得想要英格蘭的王位吧。”約克公爵說,然後無賴般地張開了雙手:“如果是那樣,我還是留在巴士底算了。”

這裡要首先簡單地說說英法千年以來的糾葛。

在十一世紀中葉,諾曼底公爵在得到教皇的支持後,向當時的英格蘭國王哈羅德發起了進攻,並且獲得了勝利,在獲勝後,他毋庸置疑地成爲了這片大陸新的國王,但與此同時,他也沒有放棄在法蘭西的領地,所以當時——英國國王是法國的諸侯,這一令人匪夷所思的定論是存在的。

從諾曼底公爵這裡傳承下來的王位經過三代後因爲絕嗣而傳給了最後一位英格蘭國王的外孫安茹伯爵,也就是那位喜歡在帽檐上插上金雀花的風流國王亨利二世,金雀花王朝由此開啓——亨利二世統治着法國的安茹伯國、諾曼底公國、阿基坦公國、英格蘭、蘇格蘭、北愛爾蘭。

1328年是法國國王查理四世去世,他沒有直接的繼承人,就和現在的西班牙一樣,作爲查理四世的妹妹,英格蘭女王伊莎貝拉,希望讓她的兒子愛德華三世成爲查理四世的繼承人。但查理四世雖然沒有兒子,卻又一個侄兒,也就是腓力六世,就和路易十四所說的那樣,對於國王們來說,口舌之爭毫無意義,能夠決定王位歸屬的只有戰爭。

這就是著名的“百年戰爭”。

期間的反覆我們在這裡就不多說,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在路易十三與查理一世的時候,他們依然會不服輸地宣稱自己同時是英國與法國的國王……

約克公爵孜孜以求的不就是英國的王位嗎?如果到頭來反給別人做了嫁衣,他倒不如在巴士底獄養老算了。

路易搖搖頭,他可沒這種奢望,雖然百年戰爭過去不久,但到了最後,無論是英國國王,還是法國國王,都心知肚明,他們能夠用戰爭博取的成果就只有這些了——英國與法國都取得過絕對的優勢,但就像是兩隻同樣強壯的野獸,即便鮮血淋漓,皮肉翻卷,他們也沒辦法把對方吞到肚子裡。

而在路易十四這裡,能夠將敦刻爾克奪回,也已經是他的極限——英國可不是佛蘭德爾或是荷蘭,它立國已久,根基牢固,人們有獨立的傳統、習俗與語言,也有屬於自己的文化與思想,尤其是在亨利八世改革教會之後,英國人的信仰已經從天主教會徹底地分裂了出去。

除非路易十四突然發了瘋,他是不會企圖染指這麼一個棘手的獵物的。

“我不要英格蘭,蘇格蘭或是愛爾蘭。”路易說。

約克公爵眨着眼睛。

“我讓你成爲國王,作爲回報,我想要英國在阿美利加的那部分殖民地。”路易說。

“哎呀!”約克公爵立刻說:“這是不可能的。”

“真的嗎?”路易好奇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問題讓約克公爵猛然卡住,“您到底懂不懂如何談判啊?陛下,”他抱怨道:“您總要給我一個顯示勇氣的機會。”到了這個地步,他索性也露出了一個政治家應有的本色:“我不想將來人們在書本上看到我的故事,還以爲我是吻着您的鞋子答應下來的——給我一點時間吧,親愛的兄長,讓我痛苦地,迷茫地,寢食難安,輾轉反側地深思熟慮一番,然後爲了英格蘭,爲了我那些受苦的人民,才勉強地答應下來。”

“如果您確實要這麼做。”路易站起來:“好吧,隨意,反正我最近一段時間都還在巴黎。”

“咦?您難道不準備再回到戰場上了麼?”約克公爵一邊殷勤地如同一個僕人般地弓着身體,又爲路易開門,又搶先爲他舉着燈,“據我所知,利奧波德一世一直在期待着與您堂堂正正地一戰呢。”

“那大概是您的消息有點落後了,”路易說:“就在一週前,他的使者不但向我轉達了對其姨母(奧地利的安妮)的哀思,還向我提出,爲了她的靈魂得以順遂的升入天堂,在復活節到來之前,他與我應該保持和平。”

約克公爵這次的驚訝可不是僞裝出來的了,“您是說,”他吸了口氣:“他打算與您談判嗎?”

“大概是吧,不但是他,我想查理二世也有此意願。”路易和氣地說:“所以您看,如果我在您這裡得不到一個合適的答案,我也可以仿效亨利六世的作爲,看看您真正的兄長願意爲了您出多少錢。”

約克公爵頓時打了一個寒顫,當初獅心王理查從聖地無功而返後,不幸被人出賣給了當時的亨利六世,他對這位皇帝來說可謂奇貨可居,想要買他的人可不少——法國國王腓力二世,奧地利大公利奧波德(是的,也是利奧波德),就連亨利六世對這位國王也不抱任何好感,還有的就是已經自居爲英國國王的失地王約翰,這位王弟雖然無能,怯懦與卑劣,卻很擅長耍弄陰謀,施用手段。

如果不是獅心王還有許多忠誠的臣子,籌集了足夠的贖金將獅心王理查買下來,理查可就要成爲一個沒死在異教徒手中,卻死在同爲天主教徒的同僚或是兄弟手中的國王了。

路易這樣說,意思就是,如果約克公爵不願意捨棄在阿美利加的殖民地,他就會與查理二世達成交易——當然了,如果約克公爵不幸死在了巴士底,查理二世不但除去了一個心頭大患,還不用被議員與大臣質疑,免掉了很多煩心事。

“但那樣……”

“您是說我會被英國人所憎恨是嗎?”路易有點不禮貌地打斷了約克公爵的話:“但我的好先生,難道我現在就很得英國人的歡心嗎?”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約克公爵頓時啞口無言。

路易十四並不是在虛言恫嚇,他回到盧浮宮沒多久,就與倫敦來的使者密談了一番,提出了幾乎相同的條件。

“我覺得查理二世只怕不會輕易同意。”邦唐說。

“應該吧。”路易說。隨着敦刻爾克的迴歸,在歐羅巴,英國國王已經沒有多少好牌可打了,如果約克公爵在北海的偷襲可以成功,那麼南荷蘭三省與海上的力量彼此呼應,他們或許還能拿下低地地區,但既然沒能成功,還失掉了最後幾艘艦船,查理二世的威望只怕已經落到最低。

如果他在讓出從1606年英國人在阿美利加建立的殖民地……這件事情也許會比敦刻爾克還要嚴重一些——事實上是非常嚴重,幾百年後英國人是如何咒罵這對斯圖亞特王朝的兄弟國王的我們暫且不提,不過那時候國王們的注意力都還在歐羅巴,英國人可能更多的還是爲了意氣之爭或是某種無法言表的隱憂。

有了這份饋贈,法國人可以將他們原先新法蘭西殖民地與之連接成一片,又因爲原先的西班牙也已經成爲波旁家族的財產,荷蘭與其他國家更是不值一提——整個新大陸就全都是路易十四的了。

想到路易十四甚至將自己最小的兒子,雖然是個私生子,冊封爲蒙特利爾公爵,就知道太陽王對這片土地的野心可能超過了之前每一位君主,英國人怎麼能甘心看着他們最大的敵人遂心如意?就算不爲了自己的利益,他們也是要壞了路易十四的好事的。

所以查理二世還真是要反覆斟酌,通宵無眠的,與他在巴士底的弟弟完全相反。

“那麼您希望得到怎樣的一個答案呢?”

“站在我的立場上,”路易說:“我當然更傾向於約克公爵。”

“約克公爵只怕要比查理二世更極激進一些。”奧爾良公爵說:“他是英國的海軍大臣,又是海軍元帥,他還很年輕的時候就在西班牙人的軍隊裡服役——那時候查理二世還只是康沃爾公爵,熱衷於追逐女人和賭博。”

“但如果坐在王座上的還是查理二世,他就必須與我爲敵。”路易說:“雖然這是每個英國國王的義務,但查理二世向他的臣子與人民透支得太多了,他能夠將這筆沉重的債務拖到今天,也是因爲他們要面對一個共同的敵人。”

“可他是絕對無法戰勝您的。”奧爾良公爵輕聲道:“所以他非要約克公爵不行。”他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但您的條件他實在是不敢應允。”

邦唐突然露出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恕我妄言,陛下。”

“說吧,”路易說。

“您若是與他們簽訂了秘密合約,您又怎麼能保證他們會願意履行承諾呢?”

不爲人知,甚至連塵封的機會都沒有就灰飛煙滅的秘密合約可不少,或許是因爲後悔,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又或是因爲簽訂合約的一方突然失掉了原先的平等地位,合約被消除,毀掉的可能性是相當大的,甚至查理二世,或是回到倫敦的約克公爵拒絕承認這份合約,路易十四都算是做了無用功。

“如果是查理二世,那麼我有約克公爵。如果是約克公爵,那麼……我想他應當暫時無力顧及遠在千里之外的阿美利加,當然,我更喜歡約克公爵一點,”他向奧爾良公爵眨眨眼睛:“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與查理二世相比,他若是成爲倫敦之主,要面對的問題絕對要比區區幾處殖民地多且重要。”

奧爾良公爵噘嘴,他明白路易十四的用意——如果是查理二世與他們談成了合約,那麼路易十四肯定要等到他們在新大陸的軍隊取代了英國人的軍隊才答應處死約克公爵,但若是如此,沒有了在繼承權問題上的掣肘,查理二世的權力就能再次穩固,甚至超拔,對將來是相當不利的。

可若是回到倫敦,入主漢普頓宮的是約克公爵,那麼他就要和當初的查理二世那樣,先要鑑別、清理那些曾經的反對者,獎賞追隨自己的人,平衡朝廷與宮廷,安撫民衆,打造屬於自己的軍隊——這些沒個十年做不好,而十年裡,路易十四不但可以從西班牙王位繼承權戰爭中脫身出來,也早已將新大陸徹底地收服在麾下了。

“不過,哥哥,”奧爾良公爵突然用一種約克公爵聽了會嫉妒到發狂的隨意口吻說:“我怎麼從未聽說過利奧波德一世與查理二世有意停戰呢?”在路易十四毫不猶豫且冷酷地拒絕了他們瓜分意大利的請求之後,一位國王,一位皇帝都已經徹底地將路易十四與法國當做了不死不休的敵人,而且他們如今也是騎虎難下,不從意大利或是西班牙,又或是法國那裡撕咬下一塊肥美的鮮肉,他們就只有拿自己去填滿盟友永不餮足的腸胃了。

“啊,”路易十四彷彿恍然大悟般地點了點頭:“你說那個啊,”他神色莊嚴地說:“弟弟,那是我說來騙騙約克公爵的……”

……

房間裡先是一片寂靜,而後奧爾良公爵的大笑聲就充斥了整個房間,邦唐也是一邊笑,一邊轉過頭去。

約克公爵怎麼也不會想到,路易十四,太陽王,舉世無雙的王者,竟然會用這種可以被輕易揭破的謊言來欺騙他,但誰也不能否認這句謊言帶來了極佳的效果,一想到一旦停戰,他就會被查理二世贖買回倫敦,然後如他們的父親那樣被當衆處死,以消弭民衆的怒火,讓他兄長的王位更加穩固,約克公爵就滿心地不甘願。

他答應了與路易十四結盟,至於如何讓出英格蘭在新大陸的殖民地,路易十四也已經爲他考量周詳——不得不說,查理二世的作爲也快要逼瘋這個可憐人了,他毫不猶豫地在巴士底寫了好幾封給殖民地總督的信,請求他們支持自己奪取王位,當然,其中少不了慷慨的承諾。

要說新大陸的殖民地確實能夠給貴族們帶來財富,但會被髮配到那裡的人就如同遠離凡爾賽的法國人,別人看來是權力與地位,他們卻始終認爲自己是在被流放——凡是被約克公爵邀請的人,十之六七都答應了帶着屬於他們的軍隊與艦船兵諫漢普頓宮。

接下來的事情就讓查理二世去苦惱吧,英國人才離開,法國人的軍隊——幾乎一半都是法國移民與接受了洗禮的印第安人,就帶着武器、馬匹與帳篷,迅速而安靜地佔據了他們的居住點與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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