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叄拾肆

教室現在只有兩個人,一個是靠窗的劉娟,此時她正託着腮呆呆地看着窗外。要是平常這個時候,她應該騎着那輛特新的飛鴿女車在回家的路上了。可是今天不一樣,她在等她的哥哥,上三年級的哥哥這周也放假回家。他哥說他有很多東西要帶回家,她得在教室裡等他一會兒。教室裡另外一個人是坐在劉娟北邊的楊小梅。從下課,她就低着頭寫作業,到現在已經快一個小時了。

當然,這期間劉娟試圖和她閒聊過幾句,可是看到楊小梅始終低着頭不願多說話的樣子,也就停了下來。現在坐在教室裡是很無聊的,好不容易教室裡有另外一個人卻不願和自己聊就更無聊了。劉娟只好自己歪着腦袋看窗外的景色。

楊小梅雖然低着頭在寫作業,可是她已經寫錯好幾道題了。這些本應該回家寫的作業,現在只不過是她待在教室裡的幌子而已。她現在心裡正在默默地祈禱劉娟的哥哥能夠早些出現,好把一個空空的教室留給她一個人。哪怕是一分鐘,一分鐘她就可以得到滿足。可是都已經這個時候了,劉娟的哥哥還沒有過來,楊小梅現在是如坐鍼氈。在過會兒,賈冰可能就要回來了,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

“哥!我在這裡!”劉娟看到終於出現的哥哥一下子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邊向窗外的哥哥招手,一邊喊道。

“你咋纔來啊!人家都急死了!”劉娟噘起小嘴巴,一臉的怨氣。

“好了好了,哥錯了!下次我早點收拾!”哥哥笑着說。

“下次人家纔不等你呢!”劉娟把頭一歪氣鼓鼓地說。

“哥知道錯了,哥向你道歉!”哥哥滿臉堆笑,拿起課桌上劉娟的書包說,“走吧,咱回家嘍!”

劉娟拉着走出教室,劉娟回過頭對楊小梅說:“小偉,我走了啊!”

“嗯,再見,路上小心點。”楊小梅擡起頭,給劉娟擺擺手說。

估計劉娟兄妹已經走遠了,楊小梅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紙袋子。那裡面裝着她中午買來的四個糖糕。上次她把那封情書夾到賈冰的課本里,便滿懷期待地等等着約定的那天到來。每天晚上幾乎都沒有睡着過,她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可是直到那天的早晨天都大亮了,賈冰也沒有來。當時她是多麼的失望啊。雖然她在心裡曾經無數次地咒罵過他,但心裡卻一直忘不掉那個人。這周放假,賈冰要留校值周。她都不知道爲什麼,當路過那件糖糕店的時候,突然想買幾個給賈冰送過去。她知道,這幾個糖糕她不能直接送到他的手裡。她必須趁同學們都回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悄悄地放到他的抽屜裡。這就是楊小梅爲什麼要在教室裡寫作業的原因。

教室裡此時只剩下她一個人,留校值周的賈冰隨時可能回來。楊小梅再一次看看窗外,確定真的沒有人過來她才大步走到教室的後排。把那包用紙袋子裝着的四個糖糕,放進賈冰的抽屜裡。未來不引起突然闖進來的同學的注意,她儘量放慢自己的回去的腳步。直到她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時候,她的心還在砰砰地跳個不停。

爲了不被賈冰撞見,楊小梅很快收拾了一下,從學校的西路離開了學校。

這次留校值周的除了賈冰還有周士強,周士強這個大個子,平時除了嘴饞以外就是嘴饞。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大家都是十塊錢,周士強的生活費卻是二十。他平常除了正常的三餐以外,晚上還要在小賣部買跟肉腸,偶爾還要出去吃一頓館子。他總是跟賈冰說,學校的飯餐難吃沒油水,吃多了就會變成大肚子,像孕婦一樣的大肚子。

剛纔他又提到學校裡的飯不好吃,非要拉着賈冰到西街的羊湯館喝碗羊湯。賈冰本來是不想去的,每次跟他出去吃飯,周士強不讓自己付賬,弄得賈冰心裡怪不好意思的。這次又要出去吃飯,賈冰說這次得他付賬,可是周士強說什麼也不肯。在他看來,自己的家境要比賈冰好許多,吃頓飯不算啥。可是這次賈冰說不讓他付賬就不跟他一起去。周士強爭不過賈冰,只好說各付各的纔算把賈冰哄過去。

喝完羊湯,周士強說會學校也沒什麼事情,很無聊。想去老郭書屋看看。賈冰知道他去那裡根本不是去買書,這個時候,老郭的大女兒肯定在看店。他去那裡完全是爲了跟人家搭幾句閒話。

在老郭的店裡沒待多久,老郭吃晚飯就早早地替回去了他的大女兒。沒有了聊天的對象,周士強也就沒有在待在書屋的必要。於是兩個人,就閒聊着回到學校。

剛要進教室的時候,周士強就說自己肚子難受,想上廁所。一邊央求賈冰給他送紙,一邊捂着肚子往廁所跑去。

“真是懶貨,上廁所也要別人給送紙!”賈冰做到自己的座位上,想從抽屜裡找幾張用過的草稿紙。當他把手伸進抽屜裡的時候,摸到一個紙袋子,裡面軟乎乎的像是餡餅。他把袋子拿出來。打開看到的是四個糖糕,可能由於不是新炸的,糖糕都有些癱了。由於放在紙袋子裡不透氣,表面的脆皮開始有些發白。

“誰放我抽屜裡的?”賈冰看着袋子裡的糖糕有些疑惑。他想可能是周士強買的,放自己的抽屜裡了。但是要是他買的,剛纔怎麼吃羊湯的時候怎麼不提還有糖糕的事兒呢?再說,他也沒有時間去買,這一天他都跟自己在一起。

就在賈冰疑惑的時候,他看到紙袋子的內口上有一行小字:送你的,晚上吃吧!

是楊小梅的字跡!他能認得出來她的自己,那種有點傾斜的俊秀的字體自從那封煩人的信開始,他就認得她的字體了。這是,手裡的糖糕卻像燙手的木炭一樣,讓賈冰難受,他趕緊把紙袋子口上的字撕下來,再把紙袋子又塞進抽屜的最低層,用課本壓上。慌忙的從作業本上撕下幾張白紙,給周士強送去。

“我說賈冰,送個紙你也太慢了吧!”周士強一邊撅着屁股擦腚,一邊埋怨賈冰來的晚,“我都拉出腸子來了,你還不來。我都差點從溝裡撿別人用過的紙擦屁股!”

“那你咋不撿起來用?這裡,還有那兒到處都是!還省我事了呢!”賈冰用腳指着地上學生們亂丟的作業紙說道。

“嘿,來晚了,你還來勁兒!白請你吃那碗羊湯了!忘恩負義的傢伙!”

“你要不要臉啊?羊湯我自己掏的錢!”賈冰糾正周士強說。

“那燒餅呢?燒餅是不是我掏的錢?”

“誰讓你搶着付錢?早知道你會這樣,這紙我都不該給你送!”賈冰說着,就往廁所外走。

“哎,等等我呀!”周士強見賈冰走了,趕緊提起褲子就往外追。

“我說,你那還有蠟燭嗎?”周士強一巴掌拍在賈冰的肩膀上說。

賈冰看一本小說看的入迷,被周士強這一拍嚇了一跳,他左狠勁往身後一甩,正好打在周士強的大屁股上,發出響亮的一聲“啪”,“沒有了,就這根我正用着!”

“怎麼可能,”周士強扭着自己的大屁股,走到賈冰的座位上說,“我就不信,你這能沒有粗糧?”

“別翻了,真的只剩這一根了!”賈冰回頭衝正在把頭伸進桌牚子裡的周士強說。

“沒有?”周士強繼續翻着,他纔不相信賈冰的抽屜裡只有一根蠟燭。就在他把那隻又粗又長的胳膊伸到抽屜底部的時候,手突然觸碰到那個被賈冰故意壓在課本底下的紙袋子。

“這是啥?”周士強好奇地拿出紙袋子,他要看看裡面軟乎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好啊,賈冰,竟然揹着我藏糖糕!”

周士強一說糖糕,賈冰腦子裡一驚,他想要是被周士強發現了,這事肯定得讓全學校都知道不可。於是他故作鎮靜地說:“什麼叫藏,那是我中午買的,打算晚上咱倆晚飯吃的。你非得去吃什麼羊雜湯!那它只能明天早上再吃嘍!”

“中午買的?中午咱倆一直在一起來着,那啥時候買的?”周士強有點疑惑,他緊皺雙眉。

“我沒去,我讓寧小強幫我買的。”賈冰擡起頭,故意強調後半句說。

“哦,這樣啊!一看到糖糕,我還真餓了!我先吃一個啊!”說着,周士強捏住一個糖糕放到嘴上咬了一口,“你還別說,這糖糕還挺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一個!”賈冰知道周士強這話的意思,他就是一個典型的肥豬轉世,世界上一切能夠嚼進肚子裡的東西,他吃起來都是美味。

“你這個主意不錯,那我就再吃一個,明天早上,咱倆一人一人。”由於嘴裡的填滿了糖糕周士強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但是他的意思,賈冰是聽明白了。

“行,你說怎麼吃都行!”

吃完兩個糖糕,周士強吧唧吧唧嘴說:“你還別說,這晚上吧人就是容易餓,吃什麼東西都香。這糖糕就是在袋子裡放久了,要是現炸的,皮脆餡甜比這更好吃!”

“那是,你要是餓的話,就把那兩個也吃掉吧!”賈冰看着還在抹嘴的周士強說。

“啊?那你不吃了?”周士強有些遲疑,但能夠看到他在咽口水。

“明天要是想吃的話,咱再去街上買啊。這要是留到明天我估計也該硬了,這東西硬了就更不好吃了!”賈冰有重新低下頭,看自己的小說。一陣風從窗戶吹進來,蠟燭的劇烈地跳動起來。賈冰投在後牆上的影子也隨着跳動起來。

“你說的也對!那我還是把它吃掉吧!”周士強把剛放進抽屜的紙袋子又掏出來。他把剩下的那兩個糖糕也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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