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
楊罡道。
“那珍寶閣的女人，昨夜醒了。”姜江靜靜地道。
“她說了什麼？”
楊罡靜靜問道，沒有回頭。
“什麼也沒說，她好像……記憶出了一些問題。”姜江回道。
“記憶出了問題？”
楊罡眉頭微皺。
半晌，終於沒有再說什麼。
又是一個日夜。
東海水族的生靈，如飛蛾撲火一般無休無止，海天之上的喊殺聲沒有停過一刻。
楊罡督戰中軍，不斷下達一個個指令。
這一戰。
不止是大周對他的考驗，也是他對大周天兵的一個考驗。
他很想知道，僅憑區區十萬天兵，能不能壓制可戰之力達到千萬之巨的東海。
又是一個日夜。
連續三天三夜的奮戰，雙方皆進入了人疲馬乏的狀態。
終於——
“退兵！”
一聲不敢的怒喝，從海底傳來。
‘嗚嗚嗚~~’
淒厲的號角聲，傳遍東海。
數百萬水族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一片片屍骸堆疊在海面上。
“主帥，要追擊嗎？”
一名鬥部神將從天空落下，手持兵器抱拳問道。
“休養生息。一日後，繼續邀戰！”
楊罡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
“是。”
天地一片昏暗。
月光藏入烏雲之中，似不敢照亮這一片血腥瀰漫的大海。
而整個三界的許多勢力，也陷入了對大周兵力強大的震驚。
同時也驚詫於楊罡的統兵能力。
夜沉如水，烏雲蓋頂。
“天，黑了。”
楊罡靜靜望着夜色中深沉的大海，忽然問道：“姜江去看那蘇姬了？”
“是。”
寒香輕聲道。
“姑姑~~”
“嗯？”
寒香神色微動，疑惑楊罡怎麼忽然叫出這麼親密的稱呼。
畢竟。
此時還是在戰場之上。
楊罡望着天空漸漸露出一絲尖尖角的月亮，忽然說起一段莫名其妙的話。
“你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有一些事，是不是早就命中註定了？”
“爲什麼這麼問？”
寒香微微轉頭，看着楊罡俊朗的側臉。
“你說，如果是註定要發生的事，註定無法扭轉的結局。我們……是不是還要爭？”楊罡自顧自繼續說道。
“呃……”寒香神色一片迷茫。
只覺楊罡似乎話裡有話。
“我一直信奉一句話‘我命由我，不由天’。一路走來，遇到的許多事，哪怕粉身碎骨，也都以堅定的信念堅持下來了。可是……”
他仰頭看着天空，月色下的臉竟罕見的有一絲茫然。
“有一件事，我一直、一直想去爭取，可是現在我卻在懷疑自己……真的能做到嗎？”
“你……想做的是什麼事？”寒香靜靜看着楊罡認真的表情，臉上忽然感應有些發燙。
他……他究竟再暗示什麼？
註定的結局……一直想爭取的事……
天空的新月羞赧的露出一角。
將月光照在二人的身上。
莫名的。
寒香腦中閃過前世殘月冰晶的一幕幕。
他說的……難道是……
沐浴在月色中的女子，臉上忽然浮起淡淡的紅暈。
“那一件事，伱……你真的很想、很想去做嗎？”
“想。”
楊罡的聲音十分堅定。
他緊緊握着手中的三尖兩刃刀。
一道道殘破的記憶畫面，忽然自冥冥之中傳來。
一座通天神山前。
身披銀甲的戰神獨自面對億萬看不起面目的敵人，仰天望着九天之上。
忽然一聲桀驁地大笑。
“舉世皆敵又如何？我楊戩，無懼三界！”
“來——戰！”
東海之上。
楊罡與寒香忽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一個回憶上古，一個回憶遠古。
一個思緒如月色般冰涼，一個思緒如遠古的太陽般滾燙。
“他……他難道察覺到我的心思……不，不可能的，我從未表現過……難道，是他自己有想法……楊罡，我是你的姑姑，你這麼可以這樣……想……”
“上古之時，究竟是什麼樣的戰鬥，才能將三尖兩刃刀這一件神兵——徹底擊碎？”
楊罡緊緊握着手中的神兵。
只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切斷了它與天地的聯繫，也切斷了三界衆生與某種力量的聯繫……
這，或許是上古山海崩塌之後，天地間最大的秘密！
只要研究透三尖兩刃刀的秘密，那就能悟透那力量的本質。
“可是……我明明還未經歷那一場大劫。爲什麼，三尖兩刃刀裡就有了那一道殘破記憶。”
楊罡心中有一絲不解。
這一柄遠古神兵，他至今不清楚其本來面目。
最初以爲是一枚天眼吊墜，後來化成了三尖兩刃刀，但其力量的源頭究竟是什麼，爲什麼能夠以堅定的意志激發其內的力量……
楊罡依然摸不透。
而能夠打碎這一件打碎遠古神兵……
唯有另一件遠古神兵。
“並且，這一定是力與力的極致碰撞。否則就算是同樣等級的至寶，也無法做到這一步。”楊罡默默沉思，眉頭緊皺。
三界之中能與三尖兩刃刀匹敵神兵，還有哪些？
夜色漸漸流逝。
明蟾西墜。
隨着一聲清鳴，金烏自扶桑噴涌而出。
楊罡忽然睜開眼睛，望向大海深處。
“昂——”
一聲古老蒼茫的龍吟，自大海深處響起。
彷彿——來自上古。
“東海龍王敖廣，請見二郎顯聖真君。”一條神龍自還中升起，身軀萬丈，蜿蜒糾纏，恐怖的仙君氣息震懾天地。
一片絢爛的金光閃過。
上古神龍身形漸漸縮小，化作一名身穿龍袍的威嚴男子，立與海面之上，高度與楊罡齊平。
“東海龍王？”
楊罡上身前傾，微微俯首道。
“是極。”
那龍王滿面微笑，“吾乃東海龍宮之主，四海之柱，曾在上古獲封龍王之名。”
他說着。
主動向楊罡行了一禮。
“二郎神之名，老龍在上古之時也依稀有些耳聞，想必是一位強大無比的上古戰神。如今你我同樣化劫過來，還望戰神看在同出一源的份上，放過我東海龍族。”
“放過你們？”
楊罡嘴角漸漸勾起，露出有趣的神色。
看着那東海龍王身後的海域，無數尊強大的身影從海中升起，似一尊尊沉睡了數萬年的存在，自上古歸來。
與此同時。
無數東海水族的身影，再次自水面悄無聲息地出現。
強大的氣息匯聚成一股，與十萬天兵的威壓分庭抗衡。
東海龍族，終於清楚了最後的底牌。
“是極。”
東海龍王微微一嘆。
驀然手中飛起一塊金色令牌，懸浮於空。
“東海願高掛免戰牌，請大周聖君，請真君大神……放我東海一條生路。”
他說罷，身形忽然深深伏下。
向着楊罡，向着大周的方向，深深躬了一個大禮。
這一刻。
三界似在瞬間陷入了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楊罡身上。
等待着他的——決定。
是戰是和。
今日的一切，都將由他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