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熟人,餘味就舒服多了。
咪拉給餘味看自己的全家福,咪拉抱着兒子自拍,邊上病牀躺着一個老頭,鼻子裡插管。
餘味能說什麼呢,只能誇你兒子跟你真像。
咪拉很開心,說做試管嬰兒,沒少受罪,第三次才成功。對了,你一個人來玩嗎?
餘味說:“跟女朋友一起,她還沒來。”
咪拉看看餘味,說:“厲害嘛。都有女朋友啦?以前領導給你做介紹的時候,你都沒反應,我們還以爲你跟老闆是一路人。”
餘味:“嗯?”
這時音樂聲突然響起,牆上投出一條錐形光芒打亮白牆。
“歡迎進入死亡體驗所。體驗死亡,幸福生活是本所的宗旨。請按照廣播中的提示,完成此次體驗活動。因爲主持人在一次活動中出了意外,現在還在看心理醫生治療,所以本次活動沒有主持人,給各位客人更廣闊的自由發揮空間。”
白牆上投出一個螺旋星系加速變化的動畫,聚在一起,形成黑洞,然後爆炸,一片光明,如此反覆,似乎是用畫面說明瀕臨死亡的感覺。
那聲音還在介紹死亡體驗所的流程時,門開了,又有一男一女進來。
男的髮型很奇特,尖起來,往邊上偏,像被風砍了一刀,比餘味的眉毛還引人注意。
大家都在看那髮型男,餘味卻在看那女人。
女人進來衝大家點頭,選位置坐下,點頭的時候,還像女明星一樣捂住衣領,這女人餘味也認識,就是那個採訪他,說好了給他打馬賽克的女記者。
女記者掃了餘味一眼,在他眉毛上停留了一下,就馬上滑開,明顯沒認出他。
餘味想起上次採訪的事,沒打馬賽克,害得他後面狼狽不堪。
他也不想主動跟女記者說話,當作不認識。
“七名客人已到齊,下面進入第一個環節,往生。請大家往前走。”
白牆上突然開了一個門,門裡面黑黑的。
餘味站起來喊:“還有一個人沒到。等一下行嗎?”
那個聲音沒有迴應他,其他人陸續站起,往那扇門走去。
餘味想出去等,推了推來時的門,卻發現鎖上了。
廣播裡的聲音響起:“死亡體驗之旅已經開始,請客人遵守秩序,不要原路返回。你見過焚化爐燒到一半,人還從裡面爬出來的嗎?”
餘味尷尬地縮回手,他這時才聽出那聲音是誰,就是之前在大門口迎接他的員工。
餘味只好一邊往門裡走,一邊用手機發消息:“我先進去了。你來了在外面等一下。”
沒辦法。只能等第二輪的時候,再和遊小真見面了。
門裡是條窄道,用手就能摸到頂,大家排成一隊,看着前面人的肩頭摸黑走路。
廣播的聲音響起:“這道就是往生門,進了這扇門,大家就開始死了。”
七人隊伍中響起了嘻笑聲,好像是那個暖男的聲音。
“請大家把手機、鑰匙等私人物品放到邊上的籃子裡,我們會有專人看管。”
通道邊上放着七個籃子,餘味把手機放進去。
在他前面的是那個髮型男,掏了下褲兜,拿出一個手機放籃子裡,又掏另一個褲兜,掏出一個小型相機放籃子裡。
餘味只能站後面等。
髮型男還問:“零食也要放進去嗎?”
廣播裡靜了會兒,說:“你見過焚化爐燒到一半,家屬說要借火燒烤的嗎?”
髮型男哦了聲,又從懷裡掏出一包薯條。
餘味正要走,髮型男又停住,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悉悉索索地響,抖開來,是一大塊的塑料布,爲了給塑料布騰空間,餘味還往後仰了仰。
髮型男問:“這塊是戶外用來保暖擋風的塑料布,可以帶進去嗎?”
廣播:“焚化爐還不夠你保暖擋風的啊!不可以!”
髮型男哦了聲,把塑料布扔籃子裡。
這還沒結束。髮型男又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大堆的零碎小東西,鏡子、梳子、小型化妝工具包、亮片、貼紙、暖手寶,甚至還有一本手掌書和時尚雜誌。
他的籃子早放不下了,還問餘味:“哥們,能借你籃子放點東西嗎?”
餘味站乏了,只想早點走,把整個流程走完,然後出去和遊小真會合,趕忙點頭,放吧、放吧。看你還有什麼東西好放!
結果髮型男還是讓餘味吃了一驚,硬是從不可能的地方掏出一大堆的衣服,花花綠綠,款式多樣。
餘味盯着那堆衣服看。
髮型男注意到餘味異樣的目光,解釋說:“哦,因爲工作需要,經常需要換裝,隨身攜帶些衣服也很正常吧?”
餘味說:“可這些都是女人衣服。”
髮型男笑:“哈哈,工作需要、工作需要。”
餘味不知道身上帶一堆女人衣服算哪門子的工作需要。
放好衣服後,髮型男終於掏幹撈淨,往前走。
餘味跟在後面,走進一個房間。
房間裡有一個像跑步機的大傳送帶,還有一個窄口,像極了焚化爐的蓋子。
之前五個人已經躺在傳送帶上,像流水線等着機器分解的肉塊。
餘味跟髮型男也有樣學樣躺了下來。
髮型男還體貼地問他怕不怕,要不要五指緊握,用我的手汗來溫暖你的心。
餘味說不用了,謝謝。然後手握成拳,要是髮型男真敢握上來,他保證一拳打死這個臭變態。
髮型男邊上的暖男倒是說好啊好啊,我有點怕。
暖男和髮型男手握手躺一起,餘味想到寬男人,覺得這個傳送帶上的氣氛越來越不對勁了。
暖男轉頭問邊上的咪拉:“大姐姐,我害怕,能握你的手嗎?”
咪拉看着暖男,說:“可以啊。”
然後暖男美滋滋地握着咪拉的手,頭還主動靠過去。
高明!
餘味佩服暖男的撩妹手段。不過可惜咪拉兒子都有了。
這時廣播聲音響起:“接下來,你們將會被傳送帶送進焚化爐裡。這一段可以互相交流,體驗的關鍵詞是:回憶。”
卡的一聲響,餘味身子一震,傳送帶往裡平移,七人中有人叫了聲,馬上安靜下去。
大家都躺着,看着自己進了窄道。
傳送帶停下來,天花板矮得像棺材板一樣,一擡頭就會撞到,壓抑得不行。
餘味扭了扭頭,右邊是躺着的人,高高低低,最平的是女記者。
左邊是長方形的光。
窄道里安靜的只剩下七人的呼吸聲,有急有緩,有高有低,黑暗刺激了聽覺,餘味在頭腦裡描繪出七個人擠在窄道里等待“焚化”的樣子。
然後一個人突然說話了:“反正這裡大家都不認識,我就先開始回憶了。”
餘味聽出是寬男人的聲音。
寬男人說:“我剛跟我男朋友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