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鄭六如第一個叫出來。
“因爲你這段子不是原創的。”槓三說。
鄭六如一愣,這纔想到槓三看過範管的表演,把範管當成原創。
他正要說比喻句裡的段子都是他寫的,工作人員上來把他拉下來,下一個參賽選手已經上臺。
他心裡燒着一團火,表演完了,就算槓三給他打了6分,可總體成績還不錯,也許除了範管,沒人比他高,可這些不是關鍵。
關鍵是他這個原創者被人當成了剽竊者。真正的剽竊者卻在臺下接受大家的掌聲和讚許。
他去觀衆席,要找範管好好聊一聊。
薛化爐迎了上來,攔住他,說:“鄭兄,看不出來啊,大腿,大腿,來,沾沾運氣。”
薛化爐纏住他問東問西,求他給個建議:你說一會兒我撕褲子怎麼樣?你的麻繩能不能借我用一下?有味道我也不介意。
鄭六如好不容易擺脫薛化爐,去觀衆席,範管卻不見了,坐他邊上的神口製片也不見了。
他問邊上的觀衆,觀衆說去後臺了。
鄭六如又去後臺找,後臺還有一批沒上臺表演的選手,見他過來,就一個個上來寒暄,說剛纔表演得很好,挺好笑的,兄弟在哪個俱樂部啊?笑點低?就公廁邊上那家?果然好漢出公廁,啊,不,是好漢笑點低。
鄭六如沒想到自己臨時改編的段子居然這麼受歡迎,一時間竟有些陶醉。
還有人問他繩結怎麼扣得那麼好看,是有專門練習過嗎?
鄭六如差點就把傑西卡的手機號碼交出去,總算在最後時刻清醒過來,現在是陶醉的時候嗎?是找範管那個混蛋算賬的時候!
鄭六如藉口尿急,從人羣中掙出。
選手們看着鄭六如急匆匆的背影,紛紛感慨:果然,成功都是有理由的。剛表演完,又急着去廁所找靈感。
鄭六如先去範管休息室,裡面沒人,他出來,遠遠地看見範管被一大羣人擁着,走在一起。
他大叫:“範管!”
範管聽到,回頭,看到是他,微笑着衝他揮揮手。
媽的!跟我裝傻是吧!
但凡範管稍微有點愧疚的樣子,鄭六如也許就會先說服自己,範管肯定有什麼說不出口的苦衷,纔會偷他的段子,害得他差點沒段子好演。
可是範管這矜持微笑、揮手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是朋友打招呼。
他氣啊啊啊!
鄭六如跑過去,範管跟着一羣人進了一個房間,鄭六如正要跟着進去,被兩個人攔住。
“你是誰?”
“我找人。”
“裡面開會。現在不能進去。”
鄭六如往裡瞄了一眼,《神口》的製片人也在,應該是節目組開會,範管就坐在製片人旁邊。
他按住自己狂暴的情緒,站在門口等。
範管他逃不掉。
如果不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他要把那個傢伙的臉打花!
出賣朋友的小人!
房間裡響起製片人的聲音:“我們神口已經辦了十三年了,作爲一個喜劇節目能辦這麼久,在全世界來說都是個奇蹟。這離不開大家的努力和堅持。”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
鄭六如在外面踱步畫圈,活動手腕,他已經想好了扇範管耳光的十三種姿勢,保證把他扇得鼻青臉腫,一個月不能上電視。
“節目做久了,難免會有惰性,不管是主創人員也好,還是觀衆也好,都是如此。所以很早以前,槓三和我就提出來,要給節目組引入新血,優秀的,年輕的,風格獨特的喜劇人才。我們以非公開的方式,調查了很多人,也給了很多喜劇界新人機會,上《神口》試一下,有人把握住了機會。”
鄭六如停下來,豎起耳朵聽,耳朵裡的骨頭卡卡作響,好像踩碎了一盒脆餅乾。
“經過我和槓三等人的商量,我決定,邀請這次奇笑點大賽中表現出色的範管擔任《神口》的第七名固定嘉賓。大家歡迎新成員。”
鼓掌聲響起。
範管說謝謝,聲音夾在掌聲中顯得那麼靦腆、低調、謙虛。
鄭六如頭一斜,耳朵裡的餅乾徹底碾成碎屑,往心窩裡掉,和着血,越墜越快,化成一道道利箭,把他的心刺得稀爛。
範管那句:“我要成功”在他耳邊迴盪。
這些東西本該是我的。
《鄰居》的段子、《神口》的固定嘉賓、槓三嘴裡所謂的原創!
你要成功,我就不要了嗎?
鄭六如的眼裡暴出血絲,眼角的血管跳動,好像隨時會炸出刺來。
接下來房間裡說的都是《神口》節目的事,下個月的棚外拍攝活動,槓三的個人演唱會《神口》節目組要不要跟拍,神口大賽的籌備等等。
開會的時間很長。
鄭六如一直在外面等着。
薛化爐過來,一臉興奮,跟他說自己拿了兩個六分,一個五分,排名第七。撕褲子那招果然管用啊!
不過後面那些選手就沒用了。有個把全身衣服撕光被保安架出去了。
“鄭兄,你還不走嗎?分數都出來了。”薛化爐問。
鄭六如搖頭,眼睛死死盯着會議室的門。
薛化爐說:“哦,你等範管是吧?你倆剛好佔了一二名,難怪是好朋友。”
“好朋友?嗯,好、朋、友!”鄭六如一字一字,牙齒像錘子,一下一上,砧上紅鐵般的舌頭,敲出血來。
他咬破了舌尖,卻不覺得痛。
薛化爐覺得有些奇怪,看了鄭六如一眼,自己走了。
過了一會兒,會議室的門打開,裡面的人出來。
製片人經過鄭六如身邊時,看了他一眼,然後走開。
很快人就散光了。
只剩下範管還站在會議室內,掛着那臉微笑,看着鄭六如。
鄭六如走進去,關上門。
兩人站着,誰也沒說話,最後還是範管先坐下來,然後作個手勢,示意鄭六如也坐下來。
這將會是一場長談。
鄭六如在外面等累了,也想坐下來,目光往下移,看到會議桌上擺着一本沒收好的會議記錄,上面寫着《神口》第七名嘉賓入職歡迎會。
那一行字又點炸了鄭六如積蓄多時的情緒,他衝過去,撞倒一排椅子,隔着桌子,抓住範管,揪他起來,衝他那張微笑的臉大吼:“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偷我段子!”
範管沒有反抗,沒有多餘動作,甚至沒有抹掉臉上的口水,只是對上鄭六如的眼,輕輕地說:“那段子——誰知道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