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老師,是誰鼓勵你破格演出《安全感》,脫光了藏在箱子裡的出場方式又是誰的主意?”
“是我自己。除了傳統的脫口秀演出外,我一直在嘗試一些實驗性的作品。《安全感》就是我跟搭檔一起想出來的。”
“是和鄭六如老師一起嗎?強強聯手啊。能說一下具體過程嗎?很多鄭老師的粉絲非常感興趣。”
“簡單地說,就是那段時間我倆深受抄襲謠言的侵擾,要麼說我抄他的段子,要麼說他抄我的段子,於是我主動找到他,說一起合作,演出一個段子吧。這樣謠言就能不攻自破。我們編了很多諷刺性的梗放進去,像是神口製片、槓三的個人癖好等等,還有我跟鄭六如所謂的恩怨,無非就是給大家一個基本的概念:演藝市場是一個典型的羣衆自塑的安全感媒介。人們相信他們所願意相信的東西,把自己的願望和期待,連同鏡頭裡的人物形象,編織成一個相對封閉的牢籠,給自己一種安全感的休憩場所。我不是說這種做法不對,社會在發展,矛盾在積累,工作後大家都累了,想不動腦子的放鬆一下。這都是很好的娛樂活動,只是偶爾要跳出來看一下,不要入戲太深。”
“不愧是以創作能力聞名的範老師,看問題的方式、角度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樣。這樣看來,無名了十二年的比喻句組合還真是一個天才組合。範老師你長於創作,寫辛辣諷刺的段子,現在還參與影視劇編劇工作,鄭老師則是個表演天才,能把你寫的段子血淋淋地展現出來。他在《安全感》上的表演真是太強了,好多人看了,都以爲他真的要上吊,那綁繩子的動作,還有最後落幕時看你的眼神,簡直就是不可複製的舞臺經典。他被周大導演看上,跟梅川內酷一起出演梅川的個人自傳電影,一炮而紅,獲得這次電影節最佳男配角獎,你們兩人的人氣迅速拉開差距,你會有什麼想法嗎?”
“哈。我們現在是比較少合作了,不過不是人氣差距的問題,只是我倆都太忙了。我的個人live秀還在巡演中,每到一個地方,他們就叫我脫,我一脫,再從箱子裡鑽出來,他們就會笑。他是往電影圈發展了,手上好幾個大導演的劇本,連節目都不上了,只有《神口》邀請他,他會去一下。我倆行程湊不到一塊,不過只要有時間,私底下還會常常見面——”
“就在那個星巴克是嗎?聽說那裡已經成了鄭老師粉絲的大本營,每天都會有鄭老師的粉絲去碰運氣。”
“是的。說起來好笑,上次我去那裡,一羣粉絲見到我激動地大叫,給我遞本子,衣服,我很開心,給她們簽了名,結果她們生氣了,說是叫我轉交給鄭老師,誰要你的簽名?”
“我很好奇,你跟鄭老師見面,都會聊些什麼?是專業的問題,比如創作、劇本、電影這些,還是很普通的,大家都會聊的那種?”
“都有吧。我喜歡跟他探討一些創作上的問題,比如作品結構、內核和表現形式衝突,以及觀衆注意力導向流形,他呢,也許是工作累了,只會聊他去過哪裡,哪裡有不錯的度假酒店,或者女人。”
“女人?對不起,身爲一個把八卦當飯吃的女人,我一定要問這個問題。不,不是我,我是代表鄭老師所有女粉以及部分男粉問這個問題:鄭老師現在有女朋友嗎?是上次在拍《彆着急,我們會想出片名的》中搭檔的楊姓女星嗎?還是最近風頭很火,以梅川內酷表妹身份出道的梅川庫子?據說鄭老師以前無名時期有過一個圈外的女朋友。現在還在交往嗎?肯定分手了吧?一定是吧?這麼多媒體跟拍鄭老師,連他上廁所都沒放過,就是沒拍到他女朋友的照片。”
“呃,這是他的私事。我不好幫他回答。”
“範老師,你以爲我們很閒嗎?不就是實在採訪不到鄭老師,纔過來採訪你嗎?請務必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們!鄭老師所有粉絲團的姐妹和部分兄弟都會感激你的無私分享。”
“無可奉告。不過我最近倒是交了一個圈外的女友,叫傑西——”
“對不起,下一個問題。根據知情人爆料,鄭老師無名期的時候,常會和你在你的出租屋窗口大喊:我要成功。整條街的狗都跟着你們一起叫,他現在成功了,你怎麼看?”
範管看着鏡頭,發了會呆,說:“是我們要成功。”
“什麼?”
“我們。我們要成功。”
……
星巴克。
鄭六如在喝濃縮咖啡,他試過手衝藍山,覺得沒什麼區別,還是喝回了濃縮。
窗外時不時閃光,不是打雷,只是粉絲聚多了。
鄭六如偶爾往窗外看一眼,笑一下,粉絲們就開始尖叫。
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按着節奏來看窗外,粉絲們的尖叫聲也許能唱成一首歌。
再過一個小時,他就要飛國外去拍攝了。
抽空回來,去了趟第一章心理,又約了範管在這見面。
第一章心理的章老師問他什麼時候再來諮詢。
他說暫時來不了了。太忙。而且那個問題他已經想通了。
沒有觀衆,怎麼辦?
他的表演風格在脫口秀中顯得內斂,不夠出挑,可上了大屏幕後,卻被各大導演誇細節豐富,人物內心飽滿。
拍電影時,和觀衆的距離是錯位的,一切調整都要交給自己做判斷。
他喜歡這種沒有觀衆的狀態。
他找到了自己擅長做的事。
“謝謝你,章老師。”他說。
章老師卻搖搖頭,建議他再想清楚些,似乎不太滿意他的答案。
他從第一章心理出來,給裡面的諮詢師都簽了名,還跟聚在門口的粉絲合了影,上車時,他笑了。
章老師還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啊。
是想自己常去諮詢,給他的心理機構打打活廣告嗎?
也行。等這次電影拍完,他再來諮詢幾次又有什麼關係?
範管來了,艱難地擠開人羣,坐下來,還嘟噥有幾個不長眼的粉絲硬說他插隊,差點沒被打出去。
“小子,你的人氣好像越來越高了?”範管毫不掩飾地酸鄭六如。
“你也不賴嘛。live秀演幾場了?對了,我剛看了你的採訪,謝啦。沒說我女朋友的事。”鄭六如說。
範管撇撇嘴,點了杯手衝藍山,忍不住問他:“所以,你女朋友到底是誰?姓楊的那個?還是梅川庫子?”
鄭六如搖頭,微笑,“都不是。”
範管不滿意,“那是誰?”
鄭六如說:“一直沒變過啊。”
噹啷一聲,範管的杯子翻了,掉地上。
所有人往他們這邊看。
範管揪住鄭六如衣領,對他耳朵小聲地吼:“過了這麼久,你特麼到底想清楚了沒?”
鄭六如一臉愕然,不明白範管爲什麼生這麼大氣,“想清楚什麼?”
範管說:“蘇麗死了,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