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辦公室裡。
梅川衣衫不整,坐在花總對面,根植站在梅川后面,身上的紅印又多了一些。
花總揮揮手,根植走出去。
花總看着梅川,不說話。
梅川激烈運動後,又被一羣記者圍住問了很多問題,腦袋有點亂,也沒說話。
最後花總站起來,這回他穿了褲子,繞着桌子走到梅川身邊,梅川歪了下身子,掃視了一下,沒發現菸灰缸,略微放心。
花總拉住梅川的手,深深地嘆口氣:“梅川。你爲公司做得太多了。不用這麼賣力。這波出櫃營銷慢慢來,至少也能保證兩個月的持續熱度。可你這麼一搞,在這麼多記者面前,在車裡——唉,太火了,太火了。這樣吧,你先回去冷靜幾天,休息一下。等熱度降下來後,我再找你。”
梅川迴音樂教室。
剛開門,就看到吉爾英抱着被子往外走。
“你去哪?”梅川問。
吉爾英很慌張,說:“老師,你一定不要誤會。我不是看了你的直播,才決定搬回去的,只是考慮到你男朋友可能會過來睡個覺什麼的,爲了不打擾你們,我才把被子拿回去,反正兩邊也近。可以嗎?”
梅川嘆氣,擺擺手,“去吧。”
吉爾英側過身子,面對梅川后退,一直退到門口,才轉身飛速往樓上跑。
梅川坐下來,手機響了一下,他打開屏幕,上面跳出根植摟着他的照片,他忍住砸手機的衝動,把照片刪了,還有其他所有照片視頻。
然後纔看到小簡發來的消息:“我剛看了節目,交往這麼久,你跟我說喜歡男人?”
……
梅川聊了很久,才做好小簡的工作,勉強說服她自己不喜歡男人,對,別管帥的,還是不帥的,都不喜歡。
“你也不喜歡後面?”
“喜歡。不對,不喜歡。”
“七下呢?”
“謠言!絕對是謠言。作者本人擁有歌詞內容的最終解釋權。一切以我爲準。”
“好吧。看你緊張的,我只不過隨便問問。”
小簡說是隨便問問,語氣卻明顯輕鬆起來,又跟梅川開了一會兒玩笑,說他這個七下渣男的人設真是火出圈了。
梅川正頭疼呢,連問小簡什麼時候數心跳的事都忘了。
掛了電話,梅川走到鍵盤前坐下,敲了幾個鍵,發了會兒呆。
現在怎麼辦呢?
出了新歌,新歌大火,只是風格被一羣梅渣粉任意解構,完全脫離自己本意,再加上公司的推波助瀾,現在反而把渣男人設推上了一層,變成七下渣男。
自己君子如玉的期待什麼時候能夠成爲現實?
頂着這個七下渣男的設定,以後還怎麼跟小簡約會,愉快地數心跳?
怎麼辦?
再出一首新歌?
他還有創作的動力,也有靈感,像《初等數論》這樣的歌他還能寫好幾首。
可問題是聽衆會怎麼理解?
萬一又走上《初等數論》的老路,怎麼辦?
梅川徹底沒了主意,撓頭撓到頭髮都掉下來,落到鍵盤上,紙上。
他也跟着看到紙上的歌詞,自己不在的時候,吉爾英還在練習寫歌詞啊。
梅川拿起來讀了一下。
通篇的傻圈,圈圈圈圈,看得他頭暈。
不過讀個幾遍,還挺爽的。
就當罵人好了。
梅川唱了幾遍,心情稍微舒解,打電話給章老師諮詢。
“想塑造個君子如玉的人設,結果成了七下渣男。章老師,怎麼辦?”
“還有什麼新歌嗎?”章本碩問。
“沒新歌了,再出新歌,我怕變成八下渣男,或者六下。我怕我以後再也擺脫不了這個稱號,不管我出什麼新歌。”
“其實你不用太擔心。這只是一種信念偏見效應。”
“信念偏見?”
“就是人們傾向用已有模型解釋問題,當模型與現實結論衝突時,人們更傾向於接受模型產生的錯誤結論。這種現象在泛娛樂領域廣泛存在,簡單地來說,在與自身利益不相干的領域,人們不會精準地演繹推理,更傾向於懶惰地思考,反正無論結果如何,都只是娛樂而已。這種心理定勢一方面追求新鮮,一方面又將新事物打上舊標籤。某種意義上,起到大衆娛樂過濾器的作用,幫他們在工作之餘的休閒活動中,過濾掉多餘的雜音,更方便供他們消遣。”
“章老師,你的意思是——他們故意的?”
“可以這麼說。故意或者不故意,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開心了嗎?聽衆、粉絲、媒體、公司,最後還有你自己。你是一切的起始點,卻也是最不重要的一點。當你發表新歌《初等數論》後,想想看,要怎麼解構,纔有意思。是原原本本照着你的本意,解釋成一個毫無特點的初戀小情歌,然後大衆反應,哦,又一個rapper要轉型,要嘗試證明自己風格多樣化,能渣能甜,亦邪亦正。這樣的事一年不知發生多少次。就像每個以清純形象起家的女星,到了一定年紀,都會說老孃要性感一樣。也許你自己覺得新鮮,但大衆覺得沒意思。”
“所以他們這麼解讀我的歌詞,只是因爲有意思?”梅川問。
“你以爲呢?”章本碩反問。
“那我要怎麼做?”梅川聽了一串名詞,卻還是不懂接下來要做什麼。
“不需要大動作,改變一點點就好。”
“一點點?”
“大衆娛樂其實從心理治療的角度解構,可以看成是一種獨特的宏大敘事治療。人們與娛樂明星一起合作,共同參與構造故事。每一個個體通過構造故事,獲得權力,治癒自己。這一過程並不一定非要語言作爲基礎,歌曲、明星八卦、藝術、花邊新聞,都是很好的媒介。你如果想轉型,想更自由地以本來面目出現在鏡頭前,本質上來說,就是一個爭奪故事話語權的過程。與大衆慣性作角鬥,你越用力,慣性就越強,反作用力也越大。所以,你最好是改變一點點,漸進式的,以幾部作品遞進,等公衆反應過來時,你已經不知不覺完成了變化。”
這幾句話梅川倒是聽進去了。可是一想到花總,他又頭痛起來。
“章老師,我可以慢慢來,可我的公司不肯,怎麼辦?”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要你自己來溝通。”
梅川也知道是自己的事,畢竟是他諮詢,不是花總諮詢。
不過他倒是想花總也在章老師這裡諮詢一下,不說別的,至少以後別讓瑜伽老師坐在他腿上就好。
“謝謝章老師。”梅川要掛電話。
“等一下。”章本碩說。
“什麼事?”
“嗯,你是不是真的喜歡男人?這個也是幫六六問的。”
“六六姐喜歡聽哪個答案?”梅川總算從章本碩這裡學到一些東西,嘆了口氣問。
章本碩想了一下,說:“她肯定喜歡你說是。”
梅川說:“那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