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沒有!”
“就我一個人覺得你們都靠得太近了嗎?”
“不是我說,趙子嘉,我們女生聊天你擠進來幹嗎?”
田禾禾三連句,堅決與那個該死的鄧名揚劃清界限。
可同學們不這麼想,尤其是聚過來,八卦之火都能拿來煉丹的女生們,一個個眼睛比銅鈴大,耳朵像張開翅膀的七星瓢蟲。
“呵呵!你這樣不聲不響地跟轉校生在一起是極其不道德的事。知道嗎?”
“是的是的。我們要聽不道德的細節!”
“大家都一樣年輕。大家都是女生。大家都窩在家裡。爲什麼只有你能和鄧名揚搭上關係?”
“說!老實交待。是不是繼父那邊帶來的哥哥?還是對面鄰居的兒子?還是去圖書館偶遇,吵了一架,結果一上課,發現是同班同學?到底是哪個?”
……
其他人也就算了,孟曼也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興奮地在人羣裡鑽來鑽去,打聽這個,打聽那個。
田禾禾快崩潰了,趴桌子上澄清:“我倆真的沒關係!一點關係都沒有!”
孟曼拿起鄧名揚剛送的蘋果手機,“嘖嘖嘖,一點關係都沒有,當着老師的面送手機。他是有多恨你啊。你沒看老王當時的臉都綠了嗎?”
塗靜雨是趙子嘉的同桌,把趙子嘉推出去,也跟着說:“對啊對啊,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只用告訴我們你倆到底怎麼認識的啊!!!求你了!快上課了!我就想聽完八卦好好學習!”
田禾禾正要說話,上課鈴聲響了,老王進來,大家一鬨而散,各自回位置上坐下。
老王掃視一下,停在田禾禾身上,盯了她很久。
田禾禾心虛得不行,好像上語文課做數學題,課內出軌,當場被抓個現行一樣。
老王突然鼓掌,臺下的學生們懵了。
老王一邊鼓掌,一邊走到田禾禾身邊,說:“今天這節課,請田禾禾講解一下阿城的《遍地風流》。大家歡迎。”
同學們鼓掌。孟曼、塗靜雨更是激動得好像看到原配當街手撕小三一樣,邊鼓邊叫好。
當然她們不是想聽《遍地風流》的講解,而是想聽田禾禾的感情歷程。
田禾禾恍恍惚惚地上臺,站在講臺上,往下看,看到坐在最後一排衝她微笑的鄧名揚。
她差點想抓一把粉筆當飛刀扔出去,扎他一身窟窿,下雨漏水滴滴達達,颳風透氣嗚嗚哇哇。
冷靜、冷靜。
鄧名揚的事已經讓自己上了老王的黑名單,要是《遍地風流》再亂講一通,老王搬出班法伺候,寫檢查,背單詞,作檢討三連發,可不是一般人能扛下來的。
爲什麼一個語文老師要罰學生背單詞,她哪裡知道?
反正,很慘就是。
田禾禾有點後悔自己的槓精本質。
當初在朋友圈槓得有多爽,現在上臺講解就有多慘。
老王咳了一聲,喚回田禾禾的魂。
田禾禾硬着頭皮開始說:“今天、我給、大家講的是阿城的《遍地風流》。阿城嘛,大家都知道,《遍地風流》這本書,大家也都知道——”
鄧名揚笑得田禾禾想捲起袖子下去揍他,田禾禾看牆,“老——王老師也說過,阿城的書是講斷根兒的道理,這斷根兒的道理,嗯,大家肯定知道。”
臺下已經有同學在憋笑了,尤其以孟曼、塗靜雨、趙子嘉這三人憋得最厲害,肩頭抖,臉兒紅。
當然,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一個個沖田禾禾擠眉弄眼,深表同情。
田禾禾像赤腳站在炭火上,重心燙得左右掂換,再也熬不下去,匆匆結尾:“總之,這本書挺好的,大家都知道。我講完——”
田禾禾話說到一半,就看到趙子嘉那賤人張開雙手,準備熱烈鼓掌,田禾禾瞪他,用盡全身力氣,一股元氣自腳底涌泉穴起,直奔——
趙子嘉沒動,鄧名揚動了。
鄧名揚突然站起來,大踏步走到講臺上,跟田禾禾並肩站立,同學們愣愣看着,然後一起吸氣,好像一頭巨鯨打嗝。
細碎的議論聲起來,老王也呆住了。
鄧名揚說:“老師,禾禾跟我討論過《遍地風流》,她有些見解非常獨到,我能幫她補充一下嗎?”
老王點頭,微笑,“可以。”
臺下泛起一片漣漪,大家起鬨,“哦——嗚——”
那是一羣單身狗的酸勁。
田禾禾臉紅了。
不是因爲害羞,而是用力過度,血液循環加速,導致臉部毛細血管炸裂。
爲什麼會用力過度呢?
因爲講臺下,她騰出一隻腳,用力踩鄧名揚的腳。
那意思相當明顯。
給我滾!
鄧名揚看了田禾禾一眼,田禾禾更用力了,鄧名揚卻笑得更燦爛,說:“禾禾說過,斷根兒的道理,是王朔評論阿城時說的。不過這句話評的不是阿城寫的書,而是阿城在《收穫》開的專欄。至於《遍地風流》這本書,禾禾還講過一個有意思的見解,她說大家都說阿城是動詞用的最好的中文作家,可她認爲阿城最高明的地方還是在於他對結構空間的把握。遍地風流的空間佈局不大,但剪裁得極爲精巧,通過空間結構的對抗,營造出一種誇張的動態效果,像峽谷裡那隻移來移去的鷹,就是條時隱時現的貫穿線……”
禾禾說過,禾禾曾經這樣講過,禾禾在這方面的見解如下,禾禾……
不知道的人進來聽,一定會想,禾禾是哪個名人?
田禾禾要是能跳的話,她一定一蹦蹦到天上去,變成月亮,裹着火星砸下來,砸死這個口口聲聲“禾禾、禾禾”的傢伙!
呵呵your mother呵呵!
跟你很熟嗎?
就見了一面,又送手機,又主動上來講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倆有什麼關係呢!
看!看!老王的眼神在欣賞和懷疑中反覆遊走,一沾到鄧名揚就是欣賞,一碰到我就是懷疑!
憑什麼懷疑我?我可老老實實什麼都沒做!
田禾禾腳疼起來,鄧名揚這腳是什麼做的?這麼踩他都沒事,笑得卻越來越溫和,好像給他按摩一樣。
田禾禾沮喪地撤了腳,只想邊上這個自來熟的傢伙趕緊講完,讓她下臺。
同學們的目光鞭笞在她額頭,都快抽出第三隻眼了。
“最後,禾禾總結,阿城雖然說自己的《遍地風流》是少作,詩腔外露,做作得不得了。但照禾禾來看,正是這種少年之作,靈氣十足,結構簡單,更容易招少年喜歡。當時,她還詩興大發,指着月亮,說要將月亮洗淨瀝乾,舀一勺十二點的鐘聲,用來煮詩一首,詩中有月,加個蛋,香噴噴。”
同學和老王都聽癡了。
田禾禾震驚了,扭頭看向鄧名揚。
Your Mother“s!
本仙女何時詩興大發?
還加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