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這麼說,阿虎也很理解你的挖耳屎的愛好,怎麼會把那顆耳屎丟了呢?”
“我哪知道,他最近要比賽,每天訓練量都很大,早上出門後,快睡覺時纔回家,偏偏脾氣又大,每天就在家裡吃一頓早飯,還嫌我的早飯燒得不好,給他燒飯,他說一大早沒胃口,吃不下飯,給他燒粥,他說粥太燙,急着去訓練,等不了,喝了一肚子水,晃來晃去的難受,從外面買早飯,他還又嫌油膩,你說我怎麼辦?”餘玫蕾越說越氣,拉了一把椅子,往前挪了一下。
章本碩很想往後移,只是椅子已經靠牆,退無可退,只好收了一下腿。
說到這裡,章本碩漸漸有點思路,原來不是特殊興趣愛好的問題,實際上是男女朋友感情的問題。
諮詢工作中最常碰到的一類問題就是感情問題,都有相應的模板好套,不過有些事單聽一方面的言詞,限於視角和女方思維的侷限,往往會有相當程度的偏差,最好是在跟男方聊一聊。
章本碩問餘玫蕾能不能找阿虎也過來聊一下,雖說親官難斷家務事,這種私密事外人很難插足,但他是諮詢師,嚴格遵守職業道德規範,不會泄漏客戶信息,感情問題終歸要兩個人一起才能解決。
“嗯,我沒問題,就是他有點固執,而且最近在比賽,前些天吵架,他乾脆搬到訓練場了,一直沒回來。”
“沒關係,能過來最好,不來的話,我們可能還要再做四輪的諮詢。”章本碩的目光在餘玫蕾身上轉了一下,還是沒發現任何方框,只好放棄。
不過身爲一個專業諮詢師,就是沒有系統,他也知道該如何處理,只是沒有那麼便捷直觀而已。
“這次的基本情況介紹做得很好,我已經大致瞭解了你的狀況,你對我有什麼想要了解的?”
“幹嗎?我爲什麼要了解你?”餘玫蕾還是盯着章本碩的耳朵說。
章本碩乾咳一聲,很好,有話直說型,直來直往,不搞虛的。
“要建立一個穩定互信的諮商關係,諮詢師和來訪者間需要互相信任,和基本瞭解,當然不是做朋友,只是做爲一個來訪者,你對我的資歷、經驗有什麼疑問只管提出來,比如說我的諮詢時長,過往的成功案例,還有諮詢的優勢,什麼都可以問。”
餘玫蕾的目光終於從章本碩的耳朵上移開,轉到他臉上,第一次和餘玫蕾四目相對,章本碩都有點不好意思。
看了許久,餘玫蕾才問:“你——多久沒有挖耳朵了?”
“870個小時,雖然還不一千小時,但是每一秒的諮詢時間我都做到認真聽、仔細想,質量相當高。”
“我問你多久沒挖耳朵了。”
“啊?這——很久吧,我也記不清了。”章本碩不由想了一下自己上次挖耳朵是什麼時候,可還真的沒有印象,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從來沒覺得要挖耳朵啊,這幾十年不也好好過來了嗎?
該死,被餘玫蕾這樣一提,耳朵又癢起來。
餘玫蕾雙眼放光,從包裡掏出一個挖耳勺,站起來,大拇指推開開關,耳勺像一柄星球大戰裡的光劍一樣發光。
兩人本來就坐得極近,餘玫蕾一站起來,伸手就可夠到章本碩的耳朵,那眼神、那姿勢、十足的看到黃花閨女的流氓的眼神,攻的不行。
“給我挖。”餘玫蕾的鼻翼都開始扇動,快速出氣吸氣。
好吧,我錯了,這不是感情問題,至少不全是感情問題,章本碩只想扇自己臉,看餘玫蕾這色狼般的目光,成癮級別還要再往上調一級,已經達到了癖好的程度。
他懷疑之前說第一次認識,就給阿虎挖耳朵的故事有多少真實成分,至少阿虎自己完全主動的可能性極低,像現在一樣被脅迫的可能性更大。
“餘小姐,你冷靜一下,我不用挖,謝謝,真的不用。”章本碩往後靠,貼着椅背,頭往後仰幾乎成九十度,只差變成張紙貼上面,餘玫蕾一隻手扶着椅子,一隻手拿着光劍般的耳勺靠過來,盯着章本碩的耳朵,像是完全沒有聽見。
“餘小姐!真的不用啦!”章本碩絕望地看着餘玫蕾的臉越貼越近,自己的第一次就這麼交代了?
“阿虎都走了半個月,同事、朋友都挖過一圈了,你不是諮詢師嗎?就當幫我解決煩惱吧,”
章本碩只想吼一聲賣藝賣不身,諮詢師可不是這樣幫助的!大姐,你是不是對諮詢師的工作範圍有什麼誤解,要是下次來個殺人犯說要殺個人過過癮,難道也給他殺?
“求求你,這半個月我就靠着耳科趙醫生的視頻解饞了,光看不能挖,很難受啊!工作都沒心思,吃冰淇淋都沒味道,看恐怖片都不怕,你說!人生還有什麼意思?”
“你可以給自己挖啊!”章本碩和餘玫蕾的臉貼得極近,章本碩突然發現餘玫蕾的眼中有什麼東西,是自己的影子在瞳孔中的倒影,不對,還有些東西晃來晃去。他要細看,餘玫蕾卻搖搖頭說:“不行,我有中耳炎,醫生說了不能挖。實在想挖,也要去醫院給醫生挖。”
“那你還挖我的?”章本碩鼓足力氣,一把推開餘玫蕾,跑到門口,“那個,餘小姐,這次諮詢就到此結束,下次我們再繼續。”
餘玫蕾拿着耳勺,還保持着挖耳的姿勢,茫然道:“這就到了?不能再延長?”
“對不起,諮詢時間已經到一個半小時了,通常我們都是建議多次固定時長諮詢,方便諮詢雙方梳理問題,整理思路,心理問題需要時間的沉澱和自我解析,急不得。而且接下來我馬上就有另一個來訪者,時間上不允許,抱歉。”
“好吧,那下次什麼時候?明天行不行?”餘玫蕾很乾脆,大拇指拉了一下,關掉光源,收起發光耳勺,重又恢復到都市白領的幹練樣子。
“隔天吧,就後天早上這個時間。希望你回家自己也思考一下,自身問題的起因,或者還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多少會有些幫助。”章本碩還是第一次做諮詢做到滿頭大汗,耳節不保。
餘玫蕾點點頭,算是答應,收拾起包包就往外走。
等餘玫蕾出去,章本碩纔算鬆了口氣,看着餘玫蕾的背影,確定她背後乾乾淨淨,還是一個方框都沒有,突然想起什麼,大聲問:“你剛纔說看什麼視頻解饞來着?”
餘玫蕾回頭,盯着章本碩的耳朵想一下,說:“耳科趙醫生。”
章本碩揮揮手,餘玫蕾轉身離去。
耳科趙醫生?
章本碩只覺自己面前有個深坑,明知危險,跳還是要跳,這也算他的老毛病了。
導師就說過他,代入感太強,好處是容易共情,能設身處地爲來訪者着想,壞處就是難以抽離,光共鳴,卻無法解決問題。最後給出的建議就是經常接受督導,別人做三次諮詢接受一次督導,他要照一比一的比例來。
上次接代那個網文中毒來訪者也是一樣,爲了更好理解來訪者的思路,他去看了一夜的網文,現在他忍不住,還是問了視頻來源,就是爲了更好理解餘玫蕾的思路。就是因爲看不到本章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