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碩還要細看,阿虎似是意識到自己的小孩子舉動,轉回去。
章本碩走過來,站在阿虎側面,看他耳朵:“能給我看一下你的耳朵嗎?”
“呃,幹嗎?”阿虎汗毛不由自主地豎起來,他的耳朵可只給餘玫蕾看過、摸過,一個男人靠這麼近,又用這麼集中的目光探視,讓他很不舒服,出於職業習慣,差點一拳轟出去。
“給我點時間,可能對你有幫助。”章本碩誠懇道,本來打算隨口找個藉口,還好及時想到系統的假話懲罰,決定用模糊的話應付過。
系統給了他面子,沒有電流懲罰。
阿虎猶豫了一下,側過頭給章本碩看。
章本碩集中注意力,先不管耳洞處的本章說,打開耳廓上相對疏散的方框。
——耳朵都紅了,真好看。
——好想咬一口,耳朵上都有肌肉一樣。
——耳朵邊上的頭髮是不是太長了,要剪了。
頭像是一個穿着校服的女孩正在跑步,遠處有個人影,女孩正發力去追。
id:糖耳朵。
再看幾個本章說,全是糖耳朵發的,最後忍着頭暈眼花,章本碩隨便打開耳洞處最密集的方框。
——好大一塊,騙人!還說上個星期剛挖過!
——這塊好緊,要用點力,會不會弄痛他?
——快要出來了,快要出來了……
偶爾夾雜着阿虎的作家感言:“就是這裡,繼續……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好舒服啊!不要停。”
至此章本碩可以確定,糖耳朵就是餘玫蕾,原來她的本章說都留在阿虎耳朵裡。
章本碩又繞到另一邊,看阿虎左耳。左耳也是類似情形,只是方框的數量明顯少了一些。
“她是不是經常挖你右耳,左耳少一點?”
阿虎想了想,張大眼睛,摸了摸左耳,“你——你怎麼知道?是不是右耳大一些?那女人,把我耳朵都挖大了!”
章本碩搖搖頭,又回到椅子上坐下,低頭沉思。
阿虎本來只是想找個人傾訴苦悶,沒指望諮詢師起什麼作用,可剛纔那左耳右耳的細節都能說出來,觀察力之強可見一斑,對這個年輕人也有了些信心,不再說話,靜靜等着。
章本碩思考完後,有了腹稿:“陳先生,這次諮詢我大致瞭解了你倆的情況,你先回去,等我明天給餘小姐做完諮詢,再跟你聯繫。本來感情問題要你們雙方坐在一起商量,只是現在餘小姐情況特殊,只能單獨諮詢,麻煩你了。”
“算了,其實我知道已經挽回不了,只希望下週比賽時,她能在現場看我比賽,之後,只能希望她幸福了。”阿虎臉上盡是苦澀,給章本碩留下聯繫方式後,提起門口的頭盔,打開房門,又回過頭來:“她還沒挖成,對吧?”
“啥?”章本碩一時反應不過來。
“挖你耳朵。沒挖成對吧?”阿虎的眼睛張開一點,還是小,但已隱約可見眼珠。
“對。我碰都沒讓她碰!”章本碩莫名覺得後背一股寒意飆升,決然道。
阿虎滿意地點點頭,拉開門走了。
章本碩差點虛脫,好像又從鬼門關上繞了一圈回來。
這一對男女朋友對各自己的耳朵似乎都很在意啊!
章本碩做好諮詢文檔後,把阿虎和餘玫蕾的資料放在一起,這兩人的問題相互糾纏,亂麻一樣,只能當作一個項目來做。
忙完了,章本碩看到桌上的小籠包、豆漿,纔想到早飯沒吃,塑料袋都是水珠子凝起來,打開全是水,拿出來後,看着小籠包泛黃的邊,章本碩眼前突然閃過阿虎的肌肉方框圖,寬大的胸肌、微凸的腹肌,還有誇張的背肌,再看看自己鬆鬆跨跨的肚子,章本碩頓時沒了胃口,做諮詢一直坐着,以後是不是要多出去走走?或者去健身房鍛鍊?
餘玫蕾氣呼呼地回到家,看着空蕩蕩的房子發呆,過了好久,才走進裡屋,換了身校服出來,對着鏡子照了一下,仔細調整了假髮,看起來更像是個學生,然後出門打了輛車。
“去哪?”
“唯康老人院。”餘玫蕾扭頭看向窗外,癡癡地發呆。
司機從車內鏡瞄了一眼餘玫蕾,問:“去當志願者啊?”
“嗯。”餘玫蕾沒看司機,眼睛還直直地盯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心神似也跟着一起往後跑。
司機識趣地不再說話,只管開車,廣播裡傳出主持人的聲音:“立方拳王爭霸賽就要開始,李老師你看好誰呢?”
“當然是阿虎。”
“哦,李老師的看法很獨特,業內人士普通看好傑斯洛,以他的全勝戰績,還有身高、臂展都是壓倒性的優勢,經驗也更豐富。能說你一下你爲什麼看好阿虎嗎?”
“沒什麼,直覺。”
“直覺?那就是李老師更喜歡阿虎選手了?”
“對,阿虎學習能力更好,一直在進步,我個人認爲只要能集中注意力,改變以前散漫的毛病,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好,謝謝李老師的精彩點評。707電臺,謝謝還沒有出現的贊助商,有贊助意向的請聯繫主持人……”
“師傅,能關掉廣播嗎?”餘玫蕾突然說話。
“哦,好。”司機關掉廣播,車內只有嗡嗡的空調聲。
一路無話,車窗邊的風景也漸漸變化,不再是樓房、公交站臺,交替出現,而是樹木、山路,騎行上山的人們,上空時不時掠過一大片低垂的樹枝。
老人院建在半山腰一處平地,一輛出租車停在大門口,餘玫蕾下車,擡頭看了一下門口的招牌,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揹着書包進去。
門口的保安看見她,打聲招呼:“來啦?你媽在花園曬太陽呢。”
“好,謝謝。”餘玫蕾進了大門,直接往右拐,穿過走廊,一大片綠地呈現在眼前,邊上是道懸崖,用欄杆隔開,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的山路,老人們三三兩兩地散開,各選一棵大樹乘涼,一個老婦人獨自坐在靠馬路樹下發呆,看着平臺下蜿蜒曲折的灰線山路發呆。
餘玫蕾走過去,靠着老婦人坐下,那老婦人呆呆地看着山下,一動不動,連眼珠也沒有動過。
“媽,你在看什麼?”餘玫蕾手輕輕搭在老婦人手上,眼睛卻盯着她耳朵看。
老婦人轉過臉來,兩隻渾濁的眼球盯着餘玫蕾看,然後咧開嘴笑。
餘玫蕾也扯了扯嘴角,說:“要不要我給你撈耳朵?”說着拿出挖耳勺,推開開關,日光下,挖耳勺發光的塑料長柄並不明顯,老婦人卻像是見了鬼般尖叫,甩開餘玫蕾的手,捂着耳朵,“不要!不要!會戳破!會聾的。”
邊上有人看過來,餘玫蕾無奈收回挖耳勺,起身,拉着老婦人的手:“媽,回房間吧,這裡風大。”
“不,不回去。我要回家。你帶我回家好不好?”老婦人抓住餘玫蕾的手,眼睛邊上的皮皺起來,哀求道。
“回家?你知道家在哪裡不?”餘玫蕾的聲音冷下去。
“找我女兒小糖,你問她就知道了。”
餘玫蕾呆呆地看着老婦人,好久才說:“知道了,我們先回房間收拾行李,走。”
餘玫蕾攙着老婦人,一步步往邊上的紅磚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