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碩呆了一下,問:“真的?”
“對啊。”
“爲什麼?”
“興趣啊。”
“你興趣不是看恐怖片嗎?”
“精確地說,是心理類恐怖題材,我又不是隻喜歡看血漿、暴力,揭露人性黑暗的作品纔是我的最愛。”
“這跟心理諮詢師有什麼關係?”
“做諮詢不會遇上很多變態嗎?想想就刺激。”
章本碩覺得有必要跟六六說一下心理諮詢這個行業,“那個,心理諮詢不是你想的那樣,大部分都是普通人,煩惱也都是小煩惱,不能說完全沒變態,但絕對沒有很多變態。”
“沒有變態殺人狂?”
“沒有。”
“沒有分裂出一百種人格的患者?人格有男有女,有老有小,有格鬥天才,有天才畫家,有天才黑客,有天才鋼琴家,還有天才他媽?最後殺得只剩下一個人格。”
“你是不是剛看了《致命id》?”
“是啊。你怎麼知道?”
“回到上一個問題,沒有。”
“那九十九種的有沒有?”六六有點失望。
“都沒有。實際上大部分人的煩惱要比你想象的小得多,夫妻感情不和,職場壓力,性格懦弱自卑,不善言辭,強迫症等等。瑣碎、真實。你要想成電影連續劇,那隻會讓你失望。”
六六想了一會兒,說我還想噹噹看。
“可是你要先考到證書。”
“沒事啊,那就去考唄,你剛纔不是說了嗎?一邊工作,一邊備考。”
章本碩想扇自己巴掌,叫你多嘴。
“心理諮詢師的工作可沒那麼好找,據我所知,像是陽光心理這樣的大機構,對人員素質要求很高,一般都是名校畢業,還有相關經驗,除非你進去只做個前臺、後勤之類的。”
“誰說要去陽光心理了?你這裡不挺好的,上班又近,出個門走幾步就到,對了,以後把牆打通,連門都不用出。”六六看後面的大白牆,建議道。
章本碩這回不想扇巴掌,想拿頭撞牆。
“可是要讀很多書的,如果不是專業出身,會很辛苦。”章本碩說。
“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呀,而且你不是說了嗎?這年頭不講究專業對口,持續學習纔是核心競爭力。本碩,你是不是不想我跟你一起工作?”六六問。
“對。”
“爲什麼?”
“不爲什麼,就是不想和你一起工作。”章本碩照實說。
六六看着章本碩,好久,才拍桌子,站起來,逼近,差點要頂上章本碩的鼻子:“我就知道,阿秋突然走了,一定是你對她做了什麼,是不是?”
章本碩還沒回答,六六又說:“阿秋從沒說過要蹦極的,只說陪我去,那天突然蹦極,一定是受什麼刺激了,你——”
六六的目光愈發銳利,“阿秋向你告白,你說喜歡的人是我,阿秋萬分痛苦,受不了打擊,自己主動跳下去的,對不對?你不想和我一起工作,就是怕更多瞭解我一些,就會深深地愛上我,是不是?阿秋深愛着你,可你的心卻屬於另一個人,那個人還是她的好朋友,阿秋不想破壞我和她的友誼,所以離開我,去另一個城市工作,重新開啓另一段人生,是不是?”
三連問排開,氣勢磅礴,有如長虹貫日,貫得章本碩腦殼疼。
適合這女人的職業應該是狗血劇編劇。
“怎麼不對嗎?哈,上次看了《昆池巖》,順帶看了幾部韓劇,對不起。腦洞太大,不過也證明我在心理諮詢方面的潛力。不是嗎?”
章本碩看着六六,半天,才說:“你以後還是看恐怖片吧。”
宣慎一回到公司,就感覺到不對勁。所有人都避着他,假裝沒看見,或者聚在一起小聲說話,宣慎一過來,立馬安靜。
氣氛很詭異。
宣慎回自己辦公桌上,打開電腦,整理資料。
公司最近有個大項目,一個星期後,總部就會派專家來審查。大家都在加班加點,爭取一次通過專家審查。
宣慎負責的部分是整個項目的關鍵點,也是專家審查的重點,安主任三天兩頭過來盯進度。宣慎壓力很大。
不過他也樂在其中,相比於以前在銷售崗工作,調到技術崗,負責項目技術支撐後,他反而開心起來。
不用糾結那些銷售話術,只用整理資料,閱讀技術文檔,簡直就是天堂。
到了飯點,大家出去吃飯,只留下宣慎一人,沒人叫他一起,也沒人問他要不要叫外賣。
宣慎習慣了,還在工作。
資料中一段關於基因修復液的說明,宣慎不太滿意,準備去知網上查查資料,只是公司的網太爛,電腦也慢,半天打不開。
這時候,門開了,王木子走進來。
宣慎心中一暖,他還是有朋友的。
他說:“等等,馬上就好。”
王木子又轉身往回走,走到門口,往外張了張,關上門,走回來,壓低聲音對宣慎說:“你小心點。”
“啊?”宣慎敲完回車,保存文檔,正要跟王木子去吃飯,聽他語氣凝重,像是發生什麼大事。
“麗芹向安主任舉報你了,說你過去一個月接待客戶的問題,你小心點。她們幾個昨晚開了一晚的會,都在說你。你準備準備,怎麼跟安主任解釋。”王木子說完要走,又停下來,低聲加了句:“小心麗芹。”匆匆走了。
宣慎呆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心咚咚地跳。
麗芹是公司裡的老員工了,除了安主任,沒有比她資格更老的,雖然沒什麼職務,不過也有點威望,貝貝、冬子就聽她的。
和宣慎這個半路出家轉專業的野路子不同,麗芹早十幾年前就在這個行業裡摸爬滾打,小有名氣,上家公司倒閉後,她就到這裡工作。
宣慎跟麗芹沒什麼私交,可也沒什麼齷齪,好端端的,麗芹幹嘛要舉報他?
一天後,安主任板着臉到辦公室裡來,叫宣慎去他辦公室一趟。
其他人都在工作,裝作沒聽見的樣子,耳朵都豎得直直的。
宣慎低着頭出去,那感覺很不好,像是考場作弊,當場被老師揪出來一樣。
他跟着安主任進辦公室,安主任關上門,拉張椅子,幾乎頂着宣慎的膝蓋坐下。
他沒急着說話,兩隻眼一直打量宣慎。
自從進公司來也有半年了,除了第一次招聘的時候和安主任聊了些大學專業的事,接下來,都沒怎麼說過話。
偶爾在走廊裡碰見,也只是打聲招呼,說招呼都有些勉強,只是鼻子嗯一聲而已。
安主任人很高,不苟言笑,天天一大早守着考勤機,看誰遲到,晚上就敞着辦公室的門,看誰早退。
下面的人都怕他,當然,有兩個例外。
一個是麗芹,她資格老,覺得自己和安主任差不多,就缺個名義上的職位。
另一個是王木子,他太能拍馬屁了。安主任從不夸人,就誇過王木子,說他會來事,辦事牢靠。
安主任一直不說話,宣慎心很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