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是個大學生,也在那家酒吧工作,說是小三,其實更像是普通朋友。”
“她陪我吃飯、逛街、聊天。都是我說她聽。結婚後我才發現,家裡雖然多了一個人,可是能說說心裡話的機會卻不多。”
“說來說去,夫妻之間的對話終歸會回到一個點上。兩人太過熟悉,以致於剛說句:今天我——就知道下面發生了什麼。”
“和她說話就不同了。每句話她都認真地聽,經常會做出反應。我說老婆在家裡邋里邋遢,她說很多女生都這樣啊,外面精緻,回家裡就想放鬆一下,她是把你當成自己人才這樣啊。我說是嗎?可是也不能太過份啊!我又說老婆的事,她有時候附和,有時候反對,但不管怎樣,她很會說話,我喜歡跟她在一起的時間。”
“我陪她逛街,她在一家珠寶店前停下,我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是條項鍊。我問她喜歡嗎?她說喜歡,你給我買吧。我進去,刷了卡,很貴,但我捨得。錢花在她身上很舒服。我心中有種報復的快意。”
“她叫我把項鍊戴在她脖子上,我站在她背後,給她戴上,她轉過身來,問我好看嗎?我說好看。她說要是戴在你老婆身上呢?我說提她幹什麼?她不說話了,看着我笑,又拉着我的手出去逛街。”
“那天我花了很多錢,項鍊、脫毛膏、高跟鞋……她每買一樣東西就問好看嗎?你老婆有買過嗎?我說沒有,不要再提她了好不好?”
“我跟她去了酒店,她陪我吃飯,我喝了很多酒,我喝醉了,被人扶回房間,第二天醒來,頭很疼,我買給她的禮物全都堆在房間裡,桌子上有張紙,紙上寫着:這些禮物都是給你老婆的,你還愛她,聽我的,回家吧。”
“我看了一遍又一遍,隱約回想起昨天喝醉時說過的話。我抱着她,說我喜歡你,知道嗎?她說知道了知道了,不要再喝了。我說你不知道。你以爲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她說不是酒吧裡嗎?你跑出去,撞到我,後面保安在追,你明明很急的樣子,卻停下來,問我有沒有事。那時我就有點喜歡你了。我說不,不是,我初中就喜歡你了。”
“她不說話了,只抱住我的頭,摸我頭髮,像搓一隻狗頭。我說夏天到了,你都會穿一條藍色的短褲來學校,每次跨過椅子,坐在我前面時,我的心跳都快停止,眼睛明明盯着書本,眼角都快裂開,想多看一點。”
“我沒和你說過話,你也很少跟我說話。只有一次,化學考試完了,你突然走過來問我一道題目,我把答案說了,你笑笑,衝着遠處的朋友喊,說則軒的答案跟我一樣,你們肯定錯了。我看你笑,眼睛像月亮,皺起的鼻子像小河上的漣漪,我的眼睛都快熔化,滴下來。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聽你說話。你要走,我捨不得你走,問了個傻問題:你爲什麼找我對答案?”
“你回頭,笑着說你化學好啊。”
“從那以後,我拼命地學化學,每次考試都拿一百,可你再沒找我對過答案。也很少跟我說話。我期待的只有每天早上你來教室時,跨過椅子的那一瞬。”
“我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要說我自己,就連只跟我呆過幾天的小三都看出來了。我還愛着心怡。就算是找了小三,說的也是她,想的也是她。”
“我拿起項鍊,衝出酒店,酒店的保安以爲進了賊,在後面追,這都沒追上我。”
“我回到家,叫心怡,心怡。心怡慌慌張張地從屋裡出來,衣服、頭髮一如既往地邋遢,像剛跟十八個大漢玩完職業摔角似的。要是以前的我,一定會皺皺眉頭,但我現在不會了。”
“心怡繫上衣服的扣子,理理頭髮,問我怎麼了。我不說話,一把抱住她,嗅她身上的味道,她掙扎了下,就任由我抱着,像個精緻的娃娃,失去動力,靜靜站着。過了好久,我終於說話了。”
“我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什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雖然找了小三,但從頭到尾,除了聊天吃飯買禮物,我什麼也沒做過。可是我還是覺得對不起心怡。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我深愛心怡的那份心意。”
“心怡看看我,把頭埋到我懷裡,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我倆就這樣互相對不起,直到心怡推着我出家門,說你先出去。我照她的話說了,過了幾分鐘,她叫我蒙上眼睛進來,我蒙着眼進去,門口刮過一陣風,她等了會兒,關上門,然後說好了。我睜開眼,心怡站在我面前,穿着一條短褲。說你喜歡我這樣穿對不對?”
“我笑了,掏出項鍊給她帶上。”
“我倆和好了。感情比以前更好。”
“我本以爲經歷這次吵架後,我倆的感情更加穩固,就跟童話裡的結局一樣,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可是並沒有。命運還是跟我開了個玩笑。”
“有一天,我正在工作,實驗室說廢液桶不夠用了,又進了一批新的超大號廢液桶,裝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我指揮工人幫忙搬到廢液室去。這時接到一個電話,是酒店打來的,問賈先生,上次你留在房間裡的高跟鞋、脫毛膏還沒拿走,您什麼時候過來拿?或者我們給您寄過去。我說自己去拿。”
“我拿了禮物,回家,準備給心怡一個驚喜。吵架後,心怡還有撕腳皮的習慣,可人也精神許多,愛打扮了,她穿上這些一定很漂亮。”
“對不起,就算在幻境中,我還是會幻想的。我的心滾燙起來,耳裡聽到一首撓心的曲調,好像野貓爬牆夜叫。啊嗚啊嗚的。尾音拖得極長。”
“我的動作越發輕柔,力求給足心怡驚喜。我輕輕地開了門,輕輕地進去,聽到心怡輕輕的聲音,她在房間裡。我沒穿拖鞋,用腳拇指踮着走,到了房門口,門沒鎖,留着一條縫,我看到心怡的腿,還有一條長毛的腿。”
“我暗自慶幸聽了小三的話,買了脫毛膏。小三說女人也是有腿毛,雖然沒男人的長,但是她們都要刮掉。正好,脫毛膏給心怡用。”
“只是——爲什麼心怡的腿一條長毛,一條不長?”
“我推了一下門,門縫變大,我看到一個男人和心怡躺在一起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