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陳福發只說了一句,陳玉米就擦着他身子過去,理都不理。
陳福發剛要生氣,去抓陳玉米的手,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來。
他想起章老師給他的那句話,至少先試試那句話吧。
抓住兒子又怎樣?兒子大了,真打不過。只能講道理了。
陳福發感慨萬千,無比懷念以前那個懶得講道理,直接上拳頭打玉米的美好年代。
啊!小心!
那個媽媽叫起來,開車的孩子一腳油門踩大了,擦着媽媽身子過去,直往牆上撞去,還好孩子機靈,一腳踩剎車上,及時停下來。
媽媽臉色煞白,抱起孩子看了又看。
陳福發和兒子擦身而過,心情不好,不想再逛了,直接回家。
經過洗車店時,一蓬水噴過來,澆了他一腳。
陳福發跳開,見是個洗車店員工拿着噴槍洗地板,只是心不在焉,噴槍噴到人都沒注意。
陳福發也不是小氣的人,甩甩鞋上的水,直接走了。
……
曹大華呆呆地看着欄杆外的世界,藍天、白雲被欄杆隔成一個個長條,連聲音也變得遙遠起來。
嘭嘭嘭!打籃球的聲音。
啊啊啊!唱歌的聲音。
外面的世界越熱鬧,就顯得裡面的世界有多孤寂。
這是他來到這個小房間的第二天。
本以爲住慣了大別墅,會不習慣這種小地方,還要跟幾個滿身臭汗的男人一起工作、吃飯,可出乎他的意料,他適應的很快,甚至喜歡上了這裡。
他剛工作完,回到小房間裡休息,這裡很窄,坐下來,膝蓋就會頂到對面坐着的那個人。
對面坐着一個壯漢,胳膊比他的大腿都粗。
壯漢掏出根菸,遞給曹大華,曹大華擺擺手,說謝謝,我不抽。
壯漢自己點上,抽了口,把煙噴出欄杆,仰着頭,過了半天,才問:“看你樣子不像來這種地方的人。爲什麼過來的?”
壯漢仰頭時,露出脖子下面的紋身,紋的是個哈士奇狗頭,像懷裡揣着只狗似的,探出一隻狗眼偷瞅曹大華。
曹大華一時失了神,他沒說話。
壯漢說:“不想說就算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
曹大華說:“不,其實我以前是個公司白領。”
壯漢問:“哪家公司?”
曹大華說:“大梨化工。”
壯漢沉下眼,明顯更感興趣了:“大廠啊。你在裡面做什麼的?”
曹大華:“管理。”
壯漢示意他說下去。
曹大華說一切都要從那場相親開始。
我進公司後,不瞞你說,還是有點名氣的,因爲白白淨淨,有點小帥,被同事介紹給一個老總富商朋友的女兒,叫一行。
看到一行的第一眼,我就有喜歡上了她。長得漂亮,又會打扮,乾乾淨淨的,給人很清爽的感覺。
回去後,我向周圍親戚朋友打聽,得到的反饋卻是一行的風評不好。
我問什麼風評?男女關係?學業成績?富家女嬌氣?還是脾氣古怪?
他們沒說,只說不是男女關係。
我深挖下去,最後調查到她大學時同宿舍的同學,同學含糊其辭,只說一行在宿舍裡住了幾天,就搬出去住酒店了,她們也不瞭解。
我猶豫,一行同學分明是隱瞞了什麼事。
接下來,我姐生了孩子,一行開着寶馬來看我姐的孩子。
我在看到她從寶馬下來的那一刻就決定了,不管一行有什麼問題,娶了她我絕對不會後悔。
那麼貴的寶馬,不,那麼有愛心,喜歡孩子的女人能有什麼大問題呢?
我倆結婚了。
公司裡的男同事見到我,都會酸溜溜地問我:娶到富家女,少奮鬥一輩子,很爽吧?
我淡然道:我只是單純喜歡她這個人而已,錢嘛,無所謂的。
男同事們目光閃爍着,心裡一定罵我佔了便宜,還裝逼。
我無所謂。因爲跟一行結婚,我就知道肯定會有這些風言風語,質疑我的人品,背後說我是個吃軟飯的。
但我早就做好了應對方案。
當然不是藉着一行家的資源努力奮鬥,爲自己正名。
廢話!我就是爲了不奮鬥,才娶一行的。娶了之後,又拚命奮鬥,是不是傻?
我就是要吃軟飯!
不過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
我的應對方案就是軟飯硬吃。
簡單來說,就是花一行的錢,就像花自己的錢,甚至比花自己的錢還要理直氣壯。
硬氣到別人以爲是我包養了一行。
硬氣到別墅、豪車、境外遊、遊艇都是我買的。
硬氣到關上門後,家裡的話事人是我。
我成功了。
一行雖然經常跟我吵架,可我從來沒有主動認錯過。都是她先跟我和好。
我本以爲這樣幸福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她出軌,或者我出軌爲止。
沒想到最後卻不是這樣收場。
那天我問她手機裡“幹一行愛一行”是誰,她一邊看韓劇,一邊傻笑,薯片粉掉在沙發上,我身上癢得不行。
她吃完薯片,又去摳腳趾,摳完腳趾又挖鼻孔,我看不下去了。
問完手機號碼的事,就回自己房間冷靜一下。
再呆下去,我怕我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瘋狂的事。
走着走着,我的腳踩在地板上,粘乎乎的,是西瓜汁。
我上次開朋友的車去買西瓜,家裡放了一個,本打算切好了,放在盤子裡,用牙籤紮了,端給一行吃。
不是我勤快,而是我不這麼做,保證家裡沙發、地板上到處都是粘粘的西瓜汁。
結果她還是直接切了吃了,吃的地板上都是,沙發上肯定也有不少。
哈哈哈!噗——
這時她笑起來,還放了個屁。
我受不了了。
這樣的日子我再也過不下去了。
我走到廚房,拿出一把菜刀,開啓冰箱,果然,裡面放了半個西瓜。
我拿出西瓜,切成一塊塊,裝到盛湯的碗裡,用牙籤紮了,端到一行面前。
一行沒看我一眼,接過碗,繼續看劇,傻笑,薯片的粉繼續掉,像下一場細粉絮雨,綿綿不絕。
我想起我放在閣樓的手套、雨衣、垃圾袋,告誡自己再耐心等一等。
切好西瓜後,我又沒事幹了,我不打算走開,又不想聽一行的笑聲,聞她的屁,就進她的更衣室。
這裡相對乾淨一些。
塑料假人們穿着整齊乾淨的衣服站成一排,讓我想起第一次和一行見面時的情景。
那時的她那麼乾淨,那麼整潔,哪像現在這麼邋遢。
我的臉放鬆下來,心中一團怒火慢慢熄滅。
也許是我想多了,也許是我太嚴苛了。
這些都是小問題。
一行這碗軟飯我還可以吃下去,吃很久很久,直到我吃膩爲止。
我摸着一個假人,安慰自己,然後手上粘粘的。
我縮回手,手上一點點黑的,好像是鼻屎。
假人是假的,當然不會自己摳鼻子,也不可能有鼻屎。
我轉過假人,假人的背面全是一點點黑的,密密麻麻,好像小蟲子。
我的頭皮一下炸開,像是挪開一塊西瓜皮,底下炸出一窩的小蟑螂似的。
噁心!無比噁心!
這個噁心的源頭還是自己老婆!
以前看她在更衣室裡換衣服摳鼻子時,我都會想一個問題,她摳出的鼻屎都去哪了。
現在終於有了答案。
我心中原本熄滅的火又一下子竄起來,燒出我的天靈蓋,騰的一聲,燒透了。
我等到夜裡,一行回房間睡着,我再從閣樓拿出乙醚,澆在抹布上,乙醚浸透抹布後,迅速揮發,手冰涼涼,我屏住呼吸,用腳趾走到一行房間,輕輕推開門,一行睡着了。
我站在她牀邊,低頭看着她,拿出了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