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怡躺在地上,直到有人進來,問:“有人嗎?”
王夢怡坐起來,還沒說話,那人嚇了一跳,跑出去。看招牌很新潮才進來看看,沒想到有個神經病躺地上玩汽車尾翼。
王夢怡痛失一個客人,後悔了一會兒,站起來掃地,把店裡都弄乾淨了,還把服務員的泡澡水倒了,把桶刷乾淨。
做好一切後,王夢怡重新坐下,開始思考大後天和基二見面的事。
一定要見,把話說清楚。
然後,再問到蘇紙梅的聯繫方式。
只能這樣了。
王夢怡心還是有點虛,一閉眼,就能看到基二那哀怨的眼神晃盪。
風鑽進他的褲腳,往上撓,有點癢。
王夢怡關了店門,回家。
爲了大後天的會面,他要好好準備一下。
拒絕一個男人蟄伏十年的愛,很難。
到了家,王夢怡看對面病房,病房裡還是空着,再沒看見有醫生進來。
知道基二故意騙自己後,王夢怡的心定了很多,可還是有很多疑點,那個女醫生又是怎麼回事?基二又是怎麼知道朱逸之的?
如果不是基二說出朱逸之的名字,他當時也不會怕成那個樣子。
不過,沒關係,再過兩天就知道了。
王夢怡開始收拾屋子。
他很少收拾,只有家裡蟑螂、螞蟻多起來後,他纔會打掃一下。
這回純粹是爲了平靜一下心緒,整理思路。
收拾到一半,手機響了一聲,王夢怡拿起看,是瞿稀發來的信息。
“對不起,夢怡,我不該說你跟基二的事,尾翼的事還能商量,5塊太貴的話,2塊也行。”
王夢怡看着手機屏幕發呆,直到屏幕黑掉,他才重新點亮,回覆。
還是簡潔的一個字:“滾。”
這回,他再沒猶豫,直接點發送出去,看着“滾”字彈出來,心情格外舒暢,仰頭叫了一聲。
好爽。
瞿稀居然也會向他道歉?
章老師說的對,他們不會表示歉意,更不會愧疚,他們的心態反而更像是正義的一方。
對於這種人,指望他們道歉,倒不如直接叫他們滾方便。
瞿稀,我再也不怕你了。
事實上,瞿稀這麼輕易服軟,反而讓王夢怡覺得沒意思。
就是這個傢伙,壓着自己高中三年擡不起頭來,天天戰戰兢兢地過活,哈,可笑。
王夢怡笑瞿稀,也笑自己,要是當初自己強硬一些,可能高中的日子會完全不一樣。
自己不過是被一個恐怖的巨大陰影嚇倒,等光照進來,纔看清陰影的本體只是個小矮人。
還好一切都不算太遲。
現在重新開始,不再逃避,努力爭取一切。
拒絕基二,找到蘇紙梅,做好披薩店。
就這麼簡單。
自從畢業後,第一次王夢怡開始憧憬未來。
兩天後,王夢怡在自己的披薩店裡,等基二過來。
和兩天前比,店裡打掃的乾乾淨淨,廚房裡飄出香氣。
他學會了做披薩,這份雞肉披薩就是問“你好披薩”的服務員學過來的。
服務員可能是因爲帶走店裡插線板的事而歉疚,教得很用心,王夢怡學得也很快,自從叫瞿稀滾後,他又找回了久違的勇氣,連智慧也迴歸了。
都能宅在家裡十幾年,做個披薩又有什麼難的?
做披薩的間隙,王夢怡還要開導一下難過的服務員,服務員說他感情受挫,認真輔導老闆娘兒子家庭作業,差點在小學生女子400米中拿第一,本以爲再努力一把,明年運動會後就能娶老闆娘了,還開心地跟店裡的廚師分享,結果廚師舉着刀追他,說自己就是老闆。
王夢怡能說什麼呢?
只能安慰服務員,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
掛了服務員的電話後,王夢怡也感慨了很久。
接下來自己也要殘忍地拒絕一個人默默堅守了十年的真心。
爲了這一天,他特意多穿了兩條秋褲,繫了兩條皮帶,就是怕萬一基二激動起來,勸基二冷靜一下,霸王別基。
至於效果好不好,只能等實戰中檢驗了。
“夢怡。”
身後一個聲音響起。
王夢怡回頭,基二來了。
他站起來,慌慌張張,兩天裡準備的說辭和動作一下子全忘了,呆了會兒,才拉開椅子,請基二坐下,自己去廚房端披薩。
披薩很燙,隔着棉手套,都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灼燙,像是捧着剛剖出的情人的心。
王夢怡端披薩上桌,摘掉棉手套。
基二看了他一眼,目光又像打了香皂一樣,嗤溜一聲滑開去,開始環視店裡,問:“這就是你一直夢想開的披薩店?”
“啊——是。”王夢怡想起上次自己親口撒過的謊,不過也不完全是撒謊。
“嗯,挺好的。”基二低下頭,開始撕手指上的死皮,上次撕過的痂又裂開,滲出暗紅的血。
王夢怡很理解,愛在心口難開,那種積鬱的痛,只有撕手指死皮才能一點點釋放吧?
難怪基二在高中時那麼喜歡用圓規加直尺畫正十七邊形,原來基二一直在傳遞一個信息:圓規畫圓是彎的,卻喜歡和直尺搭配幹活。
唉。
那時自己心思太簡單,只以爲基二喜歡數學,才特意高價轉賣給他那本《可微流形和李羣基礎》,卻不知圓規直尺的深意。
兩人中間擺着一大塊雞肉披薩,氣氛尷尬,沉默如鐵,還是王夢怡打破僵局,笑着說:“我剛烤的雞肉披薩,嚐嚐吧。”
基二撕了一塊,拉出絲來,尖的一頭彎下去,王夢怡心一跳,趕快轉移視線。
基二咬了一口,說好吃,問:“開這家店不容易吧?”
王夢怡想起橫水街那晚,在亂舞的鋼管中送披薩的一幕,說:“是啊,不容易。”
王夢怡說起被迫創業的辛苦,有個天天吃店裡的,用店裡的服務員苦,沒客人苦,有客人有訂單全跑到“你好披薩”去更苦。
不過最苦的還是從瞿稀手裡盤下這個披薩店。
“最苦的時候都熬過去了,逃避也不是辦法,倒不如想想怎麼把這家店做好。”王夢怡說到最後,下了總結。
他同時也在暗示基二,面對感情,逃避不是辦法,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當然,我絕對不會脫褲子的。
基二的眼神也變了,像蛛網捕到獵物,蜘蛛順着蛛絲趕過來,收束在王夢怡身上,定了會兒,說:“是啊,痛苦就像大便,每個人都逃避不了。還是儘早拉出來好。”
王夢怡正撕了一塊披薩往嘴裡送,聽了頓時沒胃口。還有——
這句話怎麼這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