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特扔掉鍵盤,捂住耳朵蹲下。
他內心狂叫:我是壞人、我是壞人!
邊上的人都變成了章老師,章老師勸他的話透過手掌,鑽進耳朵:不如干脆做個好人吧!你挺可愛的。
我不可愛,我很壞!
爲什麼!爲什麼大家都用這種眼神看我?
外面的警車又叫起來,華安特絕望了,他都想跳起來,拿鍵盤敲響這裡每個人的頭,除了梳雨,然後被抓走關起來。
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個真正的壞人。
苗修看着蹲下來捂耳朵的華安特,更加感慨:“看,華華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大家別說了。有這麼優秀的人在我們團隊,是我們的榮幸。今晚,爲了慶祝項目順利通過,我請客。”
大家歡呼。
請客的地點不是什麼大酒店,就是公司邊上一家小飯館。
幾張桌子拼一起,橫在飯館大廳中,同事們從這頭坐到那頭,啤酒、飯菜流水般地上。
苗修和華安特坐在一起,華安特肚子很餓,卻不吃菜,只是狂喝酒,他想快點攢出一個空酒瓶砸苗修頭上,這可比用鍵盤爽多了。
“好酒量。”吃肉塞到牙縫的同事鼓掌起鬨,一邊找老闆娘要了把掃帚,掰了一根剔牙,邊上的人問他你不是戒了嗎?他說是戒了公司那把掃帚,沒戒其他掃帚。
華安特喝得快,頭還沒暈,一隻手按住他。
他往前看,看到拿螺絲刀搔頭的梳雨,看到敞着拉鍊打哈欠的石可攻,再往邊上看,對上苗修一張溫和的笑臉。
苗修按住他的手,說:“年輕人更要注意身體,先吃菜,墊墊肚子,再喝酒。身體保護好了,才能好好幹。”
苗修提着嘴角笑,看着華安特,華安特鬆開酒瓶,去吃菜,狂吃,他要吃光盤子,拿盤子砸苗修頭。
很可惜,剛吃光一盤菜,光盤就被老闆收走了。
華安特肚子被酒水和菜混着,脹起來,很難受。
他看着一長桌的同事說笑,酒意上頭,神經遲鈍後,世界奇異地分成兩個部分,最外面的聲音進來,都變慢了,每個人都像用慢動作說話。
裡面一圈的人卻還是正常速度。
他還沒完全醉,也不想醉。
他要做的事很多,砸苗修的頭,甚至扁石可攻一頓,別問理由,打就對了。
這樣才能證明他是個十足的壞人。
對了,說不定還要借酒意親梳雨一下。
他看向梳雨,梳雨也正看着他,手裡拿着那把十字螺絲刀。
華安特哆嗦了一下,想到梳雨拿螺絲刀戳苗修腳背那利索勁。
不行!還是算了吧。
萬一吃上一刀可不划算。
華安特是壞人沒錯,可不會自己主動找虐。
這時外面的警車又響起來,嗚嗚叫個不停,勾得理髮店老闆的黑狗也叫起來,汪汪汪,吠個沒完沒了。
飯館老闆聽得心煩,從客人手裡要回掃帚,提着出去,吼理髮店老闆,叫你家的狗安靜一點!
理髮店老闆迴應,說黑狗今早騎錯狗了,感情受挫,請體諒一下。
飯館老闆拿了掃帚,就跟寶劍出鞘,不沾血不歸鞘一樣,硬掃了門口馬路幾下,這纔回去,把掃帚還給客人剔牙。
老闆心煩,華安特也很煩。
苗修的手機不知響了幾次,苗修就是不接,掃一眼屏幕就掛掉,反覆幾次。華安特都想直接把他手機摔了。
苗修拉着華安特喝酒,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提着嘴角笑,叫他華華,說當初讓他負責這個項目就是想鍛鍊他,有時爲了工作,難免會對他嚴肅一點,別往心裡去。其實他挺喜歡年輕人的,年輕人有朝氣,有幹勁,肯拼,好好幹。
苗修一口氣喝光一杯酒,轉着醉眼,搭着華安特的肩膀,打了個又長又臭的酒嗝,說:“華華,老哥我有些掏心窩的話要跟你說——”
梳雨在桌子底下碰碰華安特的腳,華安特一個激零,對上梳雨的眼,梳雨往外看了看,華安特會意,突然站起來,說自己尿急。
苗修明顯是喝醉了,反應沒那麼快,呆呆地看着華安特大步走出飯館。
華安特站在飯館外面一條小巷,吹着冷冷夜風,頭腦清醒不少,隔幾步遠,就是黑狗,蔫蔫趴着,一動不動。
腳步聲響起,華安特看過去,梳雨走過來,長髮在風中飄揚,螺絲刀反着光。
“跟你約好了,可惜今晚去不了,明天吧。”華安特還記着跟梳雨約會的事。
連番打擊過後,他生命中僅存的一絲光明就是梳雨了。
不管別人誇他怎麼好,他至少還有梳雨。
梳雨說:“沒事,剛好我有話跟你說,就趁這次機會說了吧。”
華安特的心不爭氣地跳起來。
他雖然是個壞人,卻從沒太多經驗去當渣男,嚴格來說,在感情上,他還從沒做過壞人。
正如章老師強調過的,做壞人也要天賦,那做渣男更要天賦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做一個渣男,即便他很想。
聽梳雨這語氣,是要向他告白了嗎?
我該拒絕,傷透她的心嗎?
還是先接受,等玩弄她一段時間後,再拒絕,傷透她的心?
像梳雨這樣好的女生,又大,家境又好,花了她的錢,再傷她的心,這樣的男人真是渣到底,壞透了!
華安特好激動。
章老師總是叫他做好人,他不以爲然,可章老師有個建議他很贊同,就是追求梳雨。
只有追到梳雨,玩膩了,再拋棄她,才能證明自己是個很壞很壞的人!
當然,也不排除自己和梳雨在一起後,捨不得分手的可能。
不過,那都是後話了。
華安特的心嘭嘭跳,等梳雨告白。
梳雨卻不急,拿螺絲刀搔頭,看着糊焦了的夜空,好久,才說:“伏特,如果讓你選,你會選做好人,還是做壞人呢?”
華安特的心突然不跳了,不是不跳,而是心跳的響動被什麼東西隔開,剎那間,華安特眼裡、耳裡只有梳雨的臉和聲音,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這女人就是他命中註定的對象。
什麼拒絕,什麼玩膩了,再傷她的心,開玩笑,他怎麼放棄梳雨這樣的人?
一開口就提出了直擊他靈魂的問題。
華安特還沒說話,梳雨自顧自說下去,完全沒看華安特。
“從小爸爸媽媽教我,要做一個好人,要學會站在對方的立場想問題,手裡有一個蘋果,要分給大家吃,你會收穫更多的快樂。我問爲什麼,媽媽說別人收到你的蘋果會開心啊。我不理解。別人開心關我什麼事?”
華安特眼淚差點掉下來,是啊是啊!別人開心關我們什麼鳥事?自己開心最重要啊!
知己啊!壞女人啊!我是壞男人!
我倆好配呦!
梳雨終於從夜空中收回了眼,看向華安特,眼神中還帶着些許焦味。
“伏特,你是個好人,我是個壞女孩,我倆在一起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