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本碩眨眨眼,再去看,把王小明身上幾個本章說一一翻開。
——明哥威武,捨己爲人,團戰祭品,一本作業找錯費六十塊,太便宜了,送上貂蟬仲夏夜之夢皮膚一個,抽過來的,只管拿去,聊表心意。
——小明太狠了,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沒零花錢用,也不能自虐啊!我寫的作業自己都不想看第二遍,字太醜,心好累,他卻要拿去改,嗚——你這個兄弟我交定了,六十塊拿去,什麼?還有至尊糾錯王卡服務,只要188,對,你沒聽錯,188元,就可盡享挑錯、改錯、自動模仿作業筆跡,一條龍服務,無需事後再改。等等,190,2元拿去,我缺錢嗎?不缺,缺的是去浪的時間。
——時間是無價的,改作業的功夫夠我浪哥出去浪上好幾趟,人生是剎那的指響,眨眼的芳華,春日得燦爛,我要將有限的人生投入到無限的浪士生涯中去,所以,有年會會卡服務嗎?有其他科目的改錯服務嗎?有償服務?我缺的是去學校的安全感,拿去。
章本碩看看本章說發表的時間,都在兩天前,時間都在早上7點到中午11點。
他長吁一口氣,看着王小明,覺得小看這傢伙了,成績是不怎麼好,不過商業頭腦是槓槓的,而且說做就做,行動力很強,短短四個小時的時間,能讓他收集到這麼多作業,還是付費的,粗算一下,一本六十,那摞作業本至少也有個百來本,這傢伙是把鄰班的作業也收過來,有六千,比我諮詢費可貴多了,牛!
章本碩突然有種想流淚的感覺,王小明這種人不賺錢才叫沒天理啊,再看看自己,拿着一百萬的欠條,吃碗牛肉麪還不能加片牛肉,靠喝湯填飽肚子,這就是活生生的天賦差距。
章本碩強忍着不去看柳平,以免本章說的內容又影響到他的判斷,吃完麪後,王小明要走,章本碩說幫忙把作業本搬回去吧,這麼多,也不知道你一個人怎麼搬過來的。
王小明說不用,就放在這裡好了,同學們會自己過來拿,省時又省力,要是想做諮詢的同學,還能直接在這裡做下諮詢,就當是給叔叔你介紹客戶了。
章本碩真的想流淚了,差距啊差距。
王小明走後,柳平推推眼鏡,拍拍那摞作業本,也走了,說是這次的諮詢他很開心,放飛了自我,很有用。
看柳平滿意的樣子,估計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章本碩很得意,對症下藥,簡單粗暴有效,還順帶幫了王小明一把,P2P諮詢,心理諮詢行業顛覆性的模式,它將會提升整個社會的運行效率,如果能夠推廣的話。
而且最關鍵的是他沒用本章說,一點都沒用,全憑自己的經驗和技術,引導柳平找到自己的問題所在,改善了他的情緒和自我認知。
喜歡改錯、喜歡糾正,就放手去做,刻意壓抑,反而會讓情緒積累起來,不定期爆發,影響到正常的社交生活和工作。
快開學了,王小明的同學一個個過來,取走作業本,還有好奇的人問心理諮詢是做什麼的,跟學校裡的心理老師一樣嗎?章本碩這時總是耐心地解釋一遍,看同學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個新爆出來的金幣,這些可都是未來的潛在客戶啊,要不乾脆和王小明聯合舉辦一次類似的活動,吸引同學們參加,瞄準中學市場,打開銷路?
這念頭只是在腦海中一轉,就被章本碩踢出去了,誰叫自己單飛出來幹呢?心理諮詢不是可以批量服務的行業,除非做的像陽光心理那麼大,要人有人,要錢有錢,只有一個人的話,只能慢慢做業務,積累口碑,柳平走了,下一個來訪者不知什麼時候過來,這樣數着來訪者過的日子可真是難熬啊!
不過還好這次柳平給的諮詢費是按400一小時算的,而且改作業的時間也算上,出手相當大方,足夠他支撐到下一個來訪者過來。
也許是那次牛肉麪吃撐了肚子,章本碩最近總覺得肚子不太對勁,喝不了湯湯水水的,一喝肚子就疼,寫完《柳平》的諮詢回顧後,就下樓去藥店買點藥,在店門口碰到柳平。
“這麼巧?”章本碩很開心,柳平手裡拿着一盒藥,“身體不舒服?”
“不是,替一個朋友買的。”柳平笑起來。
章本碩點點頭,很開心,看昔日造訪的來訪者又能健康快樂地生活,這是比諮詢費還要好的禮物,又問:“最近還好吧?還有在想那個問題嗎?”
“沒了,不對,偶爾會想起,不過不影響了。謝謝章老師。”柳平自信地說。章本碩這才注意到柳平的眼鏡也換了,不再是鼻樑有汗,就往下滑的老式眼鏡,換了個更新潮,更時尚的半框眼鏡,難怪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好,再見!”章本碩往藥店裡走,和櫃員聊了一下,挑了個健胃消食片出來,看到柳平還杵在原地不動,手神經質地抖。
“怎麼了?”章本碩順着柳平的視線看去,藥店的玻璃窗上貼着一張大紅紙,上面寫着四個大字:有求必硬!
下面一串的話:真男人專場,匯源腎寶,直降209元。
一天吃一次,一次吃一片。匯源腎寶,踏破青樓人未老。
“太不負責任了,教壞小孩子!污染文字!”柳平指着紅紙罵。
章本碩看了眼四周,還好沒人經過,拉住柳平,咳了幾聲:“這好像很正常。不用太激動。”
“等着,章老師。”柳平直接衝進藥店,章本碩拉都拉不住。
“明明是有求必應!應該的應,應答的應,怎麼能寫成硬呢?哪裡硬了?快給我改!”柳平衝着前臺的大媽吼,大媽懶洋洋地從手機裡擡起眼,又慢慢縮回去,低頭看手機,喊了聲:“老王!”
一個高高的白大褂從藥店裡出來。
在事態進一步激化前,章本碩使足了力氣,一邊道歉,說朋友兼職做語文老師,被小朋友逼得有點神智不清,不要跟他一般見識,一邊把柳平扯出去。
柳平還嚷嚷應不應,硬不硬的問題,章本碩拉他過了一條街,停在一家飯店門口,“柳平!柳平!”連叫了幾聲,才把他的魂喚回來。
柳平喘着氣,擡頭看了下週邊的廣告牌,眼珠的焦點才找回來,落在章本碩身上。
章本碩很頭痛,沒好,完全沒好,可能還更嚴重,要不要跟他說一下,回來再做幾次諮詢?
不過這話很難開口,人心莫測,不是肉眼可見的肢體、肌肉、血管,斷了縫起來,壞了切掉那麼簡單,就是經驗最豐富的資深諮詢師也不敢打包票說幾次諮詢,積累多少時長後一定能恢復。
柳平的問題比他想得還要麻煩,至少剛纔那種程度不能說對生活完全沒影響,照柳平這樣下去,遲早捱揍,嗯,捱揍都算是輕的。
章本碩怕柳平回去路上又犯抽,硬是拉着他又聊了些閒話,問他最近工作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柳平說沒事啊,挺好的,新的女主任很看重他,他覺得自己快升職了。
“那相親呢?還有在相親嗎?”章本碩看柳平說到女主任時,眼睛閃了一下,情緒終於不再那麼激動。
“沒有,也不需要了。我覺得自己找一個挺好的。”
“嗯,那——”
“章老師,我沒事了,再見。”柳平拿着藥,衝章本碩揮揮手,章本碩也只能任他離開,諮詢師不是萬能的,只能希望他以後慢慢調整吧。
然後他就看到柳平又衝進一家“蟹天蟹地”飯店,跟裡面的店員爭論,章本碩眨眨眼,嘆口氣,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