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走到自身天賦極限的人,纔會明白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這鴻溝或許能被彌補,可遺憾的是,走到那一步的人再沒改正的時間。
所以總能看到“過來人”苦口婆心的勸着年輕人要珍惜時光,要成爲“過來人”不曾成爲的那種人。
可這樣的勸說,大多都是徒勞無功的,因爲年輕人不曾體會過難以寸進的無力,也沒有經歷過痛徹心扉的懊悔。
亦或是勸說者本身的成就,又太過軟弱無力,所以覺大多數的勸說,最後只剩無奈的嘆息。
年邁者最羨慕不過的,就是年輕人的時間與可能,而羨慕到了深處,或許就扭曲成了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項燕已經看不得驚才絕豔的年輕人了,那些一眼看去,就能超越自己的武者。
無論是何種面貌,都看着令人生厭。
陳夢廬、段龍城、安元希、王禪、唐羅甚至是項莊,這些已經嶄露頭角的傢伙,每個都讓項燕無比憎厭。
而今天,還要加上眼前這人的名字,明明修爲不高,明明靈力枯竭,卻如同一塊頑石般橫在身前,令人生厭。
身披晶甲的杜沙面對燕雲宗師,只有招架之力,無有還手之功,那層層疊疊披在身上的赤晶靈甲只消碰上玄蓅雲鏈便會被抽爆。
可不論項燕的攻勢如何狂猛,剝落的晶甲內卻總能生出另一件新的晶甲,百八雲鏈造成的傷害好似無用,這讓燕雲宗師很是憤怒。
一雙方天無定神瞳藍光大作,凝成一道湛藍色的神光,被雲鏈束縛住的晶甲人捅了對穿。
堅逾靈甲的赤晶瞬間崩碎,露出了裡頭那個被洞穿肩膀的男人,項燕的眼中滿是興奮,還有什麼比將一個絕世武者扼殺在搖籃中更快活的事麼?
百八雲鏈收緊,崩碎了龜裂的赤晶鎧甲,緊接着便是要將裡頭的武者絞死,卻難以再進半步。
一尊玄紋完整的黑色魂鼎出現,正籠罩在赤晶人的體表,隨着玄鼎的不斷變大,原本束縛在此人周身的百八雲鏈也被緩緩撐開。
作爲武道宗師,項燕當然知道這是杜沙的神魂偉力,可他不能理解的是,不過是個觀想出來的死物,怎會如此堅韌。
任憑他如何用力,被神器加強過的百八玄蓅雲鏈還是被不斷撐開,這讓燕雲宗師臉上羞燥異常。
他覺的自己被這混蛋擺了一道,如果在此之前對方祭出神魂玄鼎,方天無定神瞳能夠輕易將這神魂擊潰,可對方再次之前只是以赤晶抵禦百八雲鏈,爲的就是引出自己神瞳一擊,這混蛋就如此自信,覺得自己的方天無定神瞳取不了他的性命?
收回強化雲鏈的仙雲飍魄,項燕右手按出三道法訣,神器手套迎風便漲,化作一個布袋,朝着不斷變大的玄鼎當頭罩下。
不斷擴張的神魂命器霎時便被神器罩住,再難變化,而百八雲鏈卻再次發力,將杜沙的神魂玄鼎給壓制下來。
終究是短了修爲缺了實力,何況爲了抵禦白虎咆哮,杜沙從開戰時便是隻有三成靈力的狀態。
本就不敵再加上靈力匱乏,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杜沙本來還有一招自爆神魂命器,眼下被纖雲飍魄封印,也是施展不出來了。
心知手段用盡的杜沙還是那副無悲無喜的表情,只是眼光深處卻有着對生的眷戀。
那是對夫人柳嬋的愛,還有某種沒有看到杜子騰獨當一面的遺憾。
但武者的歸宿,不就是這樣嘛,古往今來的勇者,又有幾人可以善終,死於宗師之手,或也足夠榮耀了。
“看來你已知今日必死無疑了。”
項燕冷哼一聲:“要怪就怪你不識時務,與奸人爲伍,浪費了這一身武學!”
百八雲鏈再次收緊,沒了晶甲、魂器護持的功體,被玄色的雲鏈嵌入肉中,隱隱能夠聽到骨肉的哀鳴。
死去吧,在本宗面前痛苦不堪的死去吧。
項燕眼中流露着某種興奮,那是想要看到杜沙痛苦表情的期盼。
可即便被雲鏈纏身,杜沙的表情一如開始般平靜,無悲無喜,無怒無憎。
技不如人,何怨之有;慷慨赴死,豪傑一生。
這面目,要比其他人的,還要可憎!
項燕大怒,雲鏈再次收緊,卻察覺某道氣息,正在飛速靠近。
扭頭望去,正是隨項莊前去斬殺魔主勾陳的兩名武宗之一,項林。
而本該十拿九穩的斬殺,此刻看起來卻像是出了某種意外,歸來的項林斷了一條小腿,臉色煞白,眼中還有種說不出的恐懼,這讓項燕無法理解。
“魔主怎麼了!小莊呢?”
項燕對於項莊的感情是極爲複雜的,但眼下並不是縱容心中妒忌的好時候,何況項莊能夠統領東營,自然有其絕對過人之處。
對付一個奄奄一息的魔主,他很難假設這位出色的項氏武者會失手。
但項林接下來的話,卻將項燕所有的自我鼓勵統統擊碎。
“營正不敵魔主,已被斬殺,勾陳朝這邊來啦!”
荒唐...
項燕那雙湛藍色的瞳仁裡,滿是不敢置信的光。
項莊怎麼會敗?他,怎麼能敗!?
原來宗師級強者也是會失神的,杜沙雖然心知必死,卻沒有放棄生的希望自暴自棄。
冷靜如鐵石的杜沙捕捉到了燕雲宗師瞬間的失神,祭出黑光玄鼎,砸斷了身上的雲鏈,又以本命玄鼎喚回了被神器布袋封印住的神魂,而後整個人跳入鼎中,極速下墜。
突然被掙斷的雲鏈讓項燕回過了神,那新仇舊恨涌上心頭,讓燕雲宗師狀若瘋虎。
百八雲鏈反束己身,項燕化作一道利芒追向玄鼎,而鼎中的杜沙面不改色,抓着兩邊立耳,一下子翻轉鼎身,將鼎口對着來勢洶洶的宗師。
黑光如瀑,那百萬道黑箭猶如吞噬萬物的黑洞,雖然極怒,但面對此等攻勢,項燕哪會硬抗,一個閃身避開後,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玄鼎中的男子與他拉開了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