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着談大事,我們就先講講眼前的事!”人羣中一位抱刀而立的武者突然出聲打斷了唐左的發言,也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站在他身邊的武者忽然散開露出了大片空蕩,抱刀男子上前一步,將懷中長刀住在地上,雙手扶着刀柄,朝着臺上唐左揚聲道:“唐船長上次說,正月邀我們來遣雲峰是有要事相商,現在我們來了,卻是看到西陵唐氏戰敗被圍,這跟要商大事的模樣,相去甚遠吧?”
這次大部分世家聚集此處其實對要商量的大事並不在意,每個人都想着能不能再從唐氏要到一點糧食,但初到西陵便看到了唐氏族地被破,不用想也知道糧食的事兒肯定沒着落了。
衆人之所以還聚在這裡,一來是因爲在水患最嚴重的時候唐氏對各族有恩,現在唐氏落難,大部分人都想着能不能幫把手,起碼將唐左這一支護着離開,也算了了因果。
二來還是覺得,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西陵唐氏的富庶千年來陵江兩岸各個大城有口皆碑,聽說他們還跟北邙玄機宗有密切往來,所以他們相信,即便唐氏戰敗,頂尖力量也不會損失太多。
以唐氏的底蘊一定可以在北邙東山再起,此時結個善緣,留待來日也算不錯。
只是還留在此地的人大多已經不抱能夠拿到糧食的期待,所以多少還是有些失落,但唐左還是一副強裝鎮定的模樣,無疑勾起了一些人的怒火,而抱刀男子的話,就像是點燃炸藥的藥引,一時間議事廳裡的強者們紛紛開口,無比鬧騰。
“唐船長,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又何必強撐,有我們給你壓陣,你讓彌氏在祥雲谷開個口子,唐氏放棄族地另起爐竈,和和氣氣不是挺好。”
“壓什麼陣,老子這次來是找糧食,可不是爲誰助拳,真是晦氣,告辭告辭!”
“無膽鼠輩,忘了你被王家逼到絕路時是誰給的糧食過冬,現在看到恩公家族落難不思彙報還要冷言冷語,錢某羞於爲伍!”
這邊幾個神平來的世家在爭吵,那便又是蘭山城的幾個世家看着他們抱胸冷笑,隨着抱刀男子的發言,整片會場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
畢竟這兒每個人都是一方豪強,即便是落魄了心氣也是很高,曾經有着西陵唐氏的名頭壓着,衆人還能控制情緒聽唐左說話,但現在唐氏已顯敗像,想要對這一屋子的強者呼呼喝喝,一個蛻凡境的唐左,顯然不夠分量。
而李黃玄帶着涪陵山一衆的老夥計站在大廳邊上的角落,看着突然亂起來的議事廳也是滿臉苦笑。
這議事廳中的座次排序是按照來到遣雲峰的時間安置的,他們來的最晚所以只能呆在最後,本來還對這個安排不滿意的幾人,看着現在鬧哄哄的會場,這個沒人注意的角落倒是個可以悄摸離去的好位置。
“李當家的我們走吧,這唐氏看着要敗了,我們留在這兒也沒有意義。”高瘦的吳光嘆道:“這次出來說什麼也得爲涪陵山帶些靈食獸肉回去,不然真是無臉面對族中老小。”
是他提議的讓衆人一起來遣雲峰,卻不想碰到這樣的事,吳光心中自責,覺得愧對幾人,倒是中年書生模樣的劉書同看得很開,安慰道:“世事無常,老吳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眼下唐氏忽逢大難,我們這樣直接走了...不太好吧。”
入冬前四家便已將儲備的糧食幾乎耗盡,當時爲了一點魚獲幾族便能打生打死,是駕着冰舟的唐左出面調停,並將涪陵山上的強人誅殺驅趕,他們纔有了棲身之所和過冬之糧,可以說唐氏對幾族是有大恩的。
只是當時唐左是那樣強勢的時候,所以這份恩情他們下意識選擇忘記,那感覺就像是,反正你都那麼強了,有那麼多糧食了,只是恰逢其會罷了,你一定是有目的的。
每個人都是帶着不小的防備心來到遣雲峰的,可現在看到唐氏族地被破,那份已經遺忘的感謝之情再次涌上心頭,就這樣棄他們而去,就像是恩將仇報,滿腔書生意氣的劉書同實在難下決心。
“劉家主你不要意氣用事!”
聽出中年書生的猶豫,精壯的周順眼睛一瞪,連忙反駁道:“唐家與我們有恩沒錯,但我們現在不是恩將仇報,而是保全自己。你看看議事廳中近三百兇境強者,如果唐左是想止戰談和,我們當然願意爲其壓陣,但他還要強裝鎮定語焉不詳的商議大師,分明是存了算計我們的心思,想把我們拉下戰場。”
“老周說的沒錯。”壯漢李黃玄沉默了半響,終於開口:“西陵是龍州戰場的中心,我們多留一日便多一分暴露的風險,若是被彌氏發現,便是不想打也得打了,還是儘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我聽說西陵東面的赤霞山是一片中立之地,而且從未有過餓死百姓的事兒,不如我們去那邊看看,能否跟那些中立世家購些糧草,先解決家族燃眉之急。”
“我同意李當家的看法。”精壯的周順聽完李黃玄的話,連忙同意並將目光投向吳光。
原本便心中有愧的吳光一聽到還有尋糧的辦法,連忙附議道:“我也覺的這樣不錯。”
涪陵山四家只剩劉書同沒有表態,李黃玄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中年書生的肩膀道:“劉家主,我知道你想報答唐氏的恩情,只是眼下我們最應該照顧的便是涪陵山的族人。李某答應你,只要找到糧食安置好了族人,便陪你回來遣雲峰,看看如何報答唐氏。”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武者的世界簡單而複雜,作爲家主不能僅憑一己的好惡做決定。
李黃玄縱橫扶靈城二十餘年,一直來沒有欠過任何人情,按他以往的脾氣,面對唐氏如此大的恩惠,他一定會留在遣雲峰看看有沒有機會報答。
可是他除了武者的身份外更是扶靈李氏的家主,他不光爲了自己活着,更得爲了家族老小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