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燦支支吾吾,隱隱約約感到他挖個洞給她跳,而她有些驚惶、有些害怕。
衛煙波修長的指頭沒離開過她粉嫩的脣,細細描繪着她的脣形,像羽毛輕輕的掃過,卻又點起陣陣火苗,花以燦幾乎要喘不過氣。
「譬如說……」他緩緩的靠近她,直到兩人溫熱的鼻息相融。
「啊,天氣好熱喔!我們出去走走吧!」她猛地推開他的肩頭,站起來伸着懶腰,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衛煙波擡起眼,眼底已是平靜無波,他嘴角勾着無所謂的笑,輕聲說着:「膽小鬼。」
沒聽到、沒聽到,她什麼都沒聽到,她耳背、她耳背。
「先上完今天課程的進度吧。」他淡淡的說。
花以燦瞬間回頭,小臉皺成一團,痛苦萬分的說:「這是人話嗎?」
衛煙波隱着笑,就愛看她十分氣餒卻又無計可施的表情,很可愛!「如果不要的話,以後功課自行料理吧。」
花以燦表情沮喪,萬分不願的拿出書本,默默的道:「老師,今天的進度是?」她虛心求教,像個好學生。
衛煙波相當有耐心,教導着各個學科,國文、英文單字、數學習題……像個盡職的家教。
耳邊響着衛煙波低沉的嗓音,她偷偷覷着他低垂的眼、濃黑的睫毛,他雖然時常擺着冷漠的臉孔,但其實有時候他的神情很溫柔呢!大概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吧……花以燦託着腮,盯着他五官立體的臉龐。
「我臉上有黏飯粒嗎?」他頭也沒擡。
「喔。」被發現了!花以燦乖乖的將視線挪回課本上。
看着衛煙波修長的手指點着課本上的重點,緩緩滑過潔白的紙面,似乎帶着特別的氣味,她的心口一跳,想起他美麗的手指逗留在她脣上的溫度。她低垂着臉,幾乎要埋入桌面,那樣的眼神……令人臉紅心跳的,不是她會錯意吧!不是她會錯意吧!總覺得近來衛煙波的言行舉止越來越過分了。
她、她不懂啊!
衛煙波輕嘆口氣,盯着手錶,集中精神最佳狀態是四十分鐘,而他們已經上了一個半小時,花以燦的極限也到了。
他合上書本,對上她疑惑的臉龐。「不是要逛超市?」他問道,雖然很不能苟同這奇怪的嗜好。
花以燦笑瞇了眼,急急忙忙的就要衝出去,卻又一把被勾了回來。
「妳要這樣去啊?」他瞄着她身上單薄的衣物。
立即會過意,花以燦加了件薄外套,衛煙波手裡又拿着一件,她接了過來,面有難色的說:「好熱。」
「超市有冷凍櫃,妳想要加重感冒是不是?」他一臉沒得商量。
花以燦認命的穿穿穿,有時候真的覺得衛煙波像個老人似的,嘮嘮叨叨。
超市不遠,大概步行十分鐘就能抵達。
小鎮上車流不多,衛煙波卻始終站在外側。聽着花以燦天馬行空的話語,時而皺眉,時而發笑。花以燦卻不知道,這樣的表情,只有她一個人纔看得到。
夏季夜涼如水,帶着微熱的病體,風一吹來,花以燦就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搔了搔鼻子,心底不由得讚歎衛煙波是對的。一擡眼,發現他已經站在她面前。他略皺着眉頭,拉着她的外套衣領。
「老頭子。」她伸出手,撫着他眉間的皺摺。唉,她真的很令人擔心是不是?
衛煙波徐徐對上她的眼,深黑的瞳眸中有着晶亮的光芒。拉下她的手,牢牢的握在掌心之間。
反而是花以燦有些彆扭了,雖然這些動作都是從以前就習慣的,但最近他們之間好像瀰漫着一股若有似無的奇異感受,只有她這樣覺得嗎?她偏着頭想。
兩個人就這樣手牽着手往前走,衛煙波話不多,習慣性的簡潔扼要,花以燦擡起臉望着他,發現有些吃力。
「衛煙波,你平常都偷吃什麼?」真好,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哪像她,身高從國小畢業之後就再也沒長過了,彷佛機器故障。
他哼笑了聲,不理會她又嫉妒又羨慕的眼光。
「衛煙波,你記不記得我以前老愛纏着你玩告白遊戲?」她笑着問,表情有些古靈精怪。
「不記得了。」他立刻回答。
哼。她想甩開他的手,無奈像麥芽糖一樣。「真不可愛。」花以燦抱怨着他。
衛煙波維持一貫的冰冷神情,懶得跟她計較,更是緊握她的手。
「很熱耶!」她推着他頎長的身體,想不到他故意似的,又立刻靠上來。
玩心一起,她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全往衛煙波身上壓去,衛煙波順着她的力道往旁邊傾,不一會兒又反壓回去,兩人一路上歪歪斜斜的走着路,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纔到達超市。
一抵達人多的地方,衛煙波立刻回覆冷然的表情,細長的眼,略薄的脣,墨黑的發,在在突顯出他冷酷的特質中有着貴族氣質的長相。
「做作!」花以燦低聲咒罵。
衛煙波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
花以燦推着購物車,興高采烈的東挑西選,衛煙波則是亦步亦趨的跟在身後,倒也不會露出不耐煩的表情;逛超市大概是她唯一的興趣了。
她雖然穿着外套,但還是下意識的避免和他人直接碰觸,不知情的人可能以爲她有潔癖。衛煙波將她的行爲看在眼裡,卻沒有說出口。
花以燦猶豫着要買哪種口味的冰棒,紅豆牛奶好,還是巧克力脆片好?她一手拿一盒,進退兩難。
衛煙波大掌一伸,將冰棒全放回冷凍櫃裡。
「感冒的人沒有吃冰的權利。」
花以燦失望的嘆了口氣,忘了有個管家公跟在身後了。雖然她不喜歡夏天,但是夏天不吃冰,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夏天啊!
她嘴裡嘟嘟囔囔的,繼續東逛逛西逛逛,逛到女性衛生用品那一區時,她偷偷回頭看了衛煙波一眼,發現他神態自若,完全沒有尷尬的表情。
她拿起一包新產品,細細的研究,誰知道衛煙波卻突然靠在她耳後,用着恍然大悟的口吻道:「哦!妳喜歡用這一牌啊!」很自在嘛!
「要你管!」她瞪了他一眼,抓了好幾包放在購物車裡。
衛煙波勾起嘴角,對她彆扭的表情感到有趣。又陪着她逛了好一會兒,花以燦才心滿意足的說要打道回府。
排了將近十分鐘的隊伍,終於輪到他們結賬。花以燦摸着口袋,沒有?……沒有!
「衛煙波……」她硬着頭皮開口。
「嗯?」衛煙波正看着櫃檯前方的特價麪包。
「你有沒有帶錢?」花以燦露出靦腆的微笑。
衛煙波一頓,瞪着她。
「我好像忘了帶錢耶……」如他所預料的爆炸性字眼。
之後,衛煙波在衆目睽睽之下,很自在的將好幾包的「很自在」歸回原處,當然,還有鑫鑫腸。
翌日清晨。
窗外的陽光一點一點的滲入,花以燦埋在枕頭間的眼簾微微張開,還帶着模糊的睡意,一眨一眨的,抓抓臉頰、揉揉脖子──倏地,她雙眼瞪大,惺忪的睡意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發現秘密的驚訝。
花以燦捂着嘴,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她還是下意識掩藏自己的情緒,連開心都不敢太招搖。
她知道了、她知道了!
她知道衛煙波那句「一點也不」是什麼意思了!
他說的是……
他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是被她拖累!一定是這樣的!衛煙波這傢伙說話最不老實,總是拐彎抹角,她不會猜錯的!
「哈!」她翻身平躺,手臂罩着額頭,好像有點發燒了。唉,她這樣也算某種程度的體弱多病吧。
她閉上眼,感受有些熱力在瞳孔裡流竄。
唉,怎麼辦?她有一點點感動耶。
不久後,熟悉的腳步聲在她房裡響起,她又再度唾棄衛煙波是習武之人,手腳功夫卻還是這麼差,嘰嘰嘎嘎,木板都快被他踏破。
「起牀。」冷淡的聲調依舊。
「不行,我感冒了,今天就不去學校了喔!」花以燦翻了個身,背對他。
「……」清俊的臉孔有些微青筋浮現。
「衛煙波,你要好好做筆記喔!尤其是數學,你也知道我數學最差了。」她不忘提醒,腦袋已經有些昏昏沉沉。
「妳每一科都差。」咬牙切齒。
「你!」花以燦瞪大了眼,感動歸感動,差點忘了這傢伙是非常毒舌的。
衛煙波仍舊維持他那千年不變的死魚臉孔,冷冷的宛如佇立的雕像,視線緊貼着她翹起的髮尾。
「我真的不太舒服……」實在沒力氣辯駁,花以燦放軟語氣,話說到一半,衛煙波的大掌就撫上了她的額頭。啊,死魚的體溫果然比較低,冰冰涼涼的真舒服。
「妳發燒了。」青筋又暴。
「我早就說了啊……」她的口吻很無辜,想必是她平日信用不好,說話可信度低,衛煙波纔不相信她。
「算了,妳今天好好休息。」衛煙波退了一步,眼神和緩,嘴角抿起,若有似無的怒氣飄浮在他眉宇之間。
「嗯。」她點了個頭,虛弱應聲。
「對了,衛煙波,下午我要吃粥喔!巷尾的那一家。」她轉過身來,帶着央求的眼神盯着他。
衛煙波皺眉瞪着她好一會兒,轉身下樓。
花以燦的嘴角揚起,第一次覺得,發燒好像也沒這麼糟。
一大清早,閒在家裡也沒事。花以燦翻出成藥,隨口吞了幾顆感冒膠囊;她平時不愛出門,就連生病也很懶得上診所看醫生。她換上舒適的運動服,雖然發燒也不至於到昏昏沉沉的地步。
她走到樓下的廚房,想爲自己煮些清粥;這是她最熟練的熱食。她就站在瓦斯爐前,盯着盯着,粥滾了也不知道。
「焦了、焦了!」花媽從前廳進入,一把擠開女兒,關火、蓋鍋,動作一氣呵成。
「身體很不舒服嗎?」
「沒事啦!」花以燦坐在椅子上,嘴裡被塞了溫度計。
「吃藥了沒?煙波特地交代我要來盯着妳吃藥!」花媽擔憂的皺着眉頭,手掌貼着花以燦的額頭。「不是很燙嘛!」她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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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是小感冒,媽,妳不要緊張啦!妳快點去幫爸,不然他會忙不過來,爸爸笨手笨腳的……」花以燦拉着母親的手,露出笑容。
「中午記得吃藥。」花媽不放心的看了女兒一眼,又說道:「粥要不要我幫妳煮?看妳恍神恍神的……」
花以燦立刻用力的搖頭,「不行、不行,這種事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見她堅持,花媽也沒說什麼,摸了摸花以燦的頭。「不舒服就不要勉強了喔!」她又叮嚀了一會兒,才轉身回到前廳去。
「失誤了。」花以燦盯着半焦的粥,「好苦!」她一邊說着一邊吞下肚。
天氣晴朗,應該說,非常的炎熱。
花以燦忙着洗衣服,曬棉被,整個人像陀螺轉來轉去,完全像個沒事的人似的。她奮力的將棉被鋪上陽臺的欄杆,一陣昏眩,整個人趴在柔軟的棉被上。
「好熱……地球要爆炸了……」她額頭冒着薄薄的汗水,總算逼出汗來了,大熱天感冒真不好受。她清清喉嚨,好像有些發炎了。